孟迩崆看着我的脸,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脸上的疤还没去。
大火所留的烧伤疤痕一路蔓延,从额头到面颊,遮掩了我与父亲不甚相似的地方。
烧伤触目惊心,很好地吸引着孟迩崆的目光,在昏暗的烛火旁,一个做了亏心事又头晕眼花的人,怎么能辨别出真假。
他哆嗦着,我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他眼中的是惊恐还是欢喜。
“你、你……不可能,不可能……”
他喃喃着,目光涣散。
我将半身靠在阴影处,轻轻咳嗽,“什么不可能。”
“你分明,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我轻轻点了点疤痕,时隔多年,早已经不痛了。
“庄揽黛确实死在了那里。”
父亲在梦魇中被活活憋死,母亲清醒着看着两人融进火中,不知哪种死法更可怖。
孟迩崆双眼只死死盯着我的疤。
我笑着问他,“是不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孟迩崆瞳孔有些涣散。
但他近乎本能地,挺直了腰,下意识地整理仪容,像是要迎接一场新的战斗。
“庄望。”
我靠在阴影中,只是笑着,没有回应。
可我越是不曾回应,他反而越是心底生疑,原本就混乱的神志,就越发开始怀疑眼前的一切。
他本就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
而“庄望”的再次出现,就是一个意外。
我不需要多像他,反而有些不像的地方,孟迩崆反而会更相信,当年的庄望没有死,带着那一百二十八条人命,回来找他复仇了。
他冷静的面容开始寸寸龟裂。
“你不是庄望,庄望早就死了,你做什么装神弄鬼?!”
他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又向我大步走来,他抓住铁栏杆,像被关进牢笼的老狼。
我没有反驳什么。
“孟远,其实早在你给庄揽黛写第一封信之前,庄揽黛与赤鸯便已经订婚了。”
孟迩崆说,他在二月份写了第一封信,可父母订婚分明在一月中旬。
“原本庄揽黛想与你分享这个消息,可是在寄信之前,收到了你的来信。”
当年孟迩崆在临行前的一番表演,若在平时庄揽黛定会发觉,可那日的前夜,两人互诉衷肠,庄揽黛第一次傻乎乎地失了理智,诗兴大发站在门前看了一夜的雪。
他本就身子不好,染了风寒,当日送孟迩崆前行的时候头重脚轻,都是硬撑着的,哪里还有余力去看孟迩崆的表演。
庄揽黛那日之后,大病一场,加上回家之日将近,赤鸯不得不将庄揽黛运回庄家,庄揽黛顺势将人挽留下来,等赤鸯感受到庄家的诚意之后,庄揽黛一刻都不想等,便订了婚。
孟迩崆那些小心思全都落了空。
可笑的是,那日他竟没看出,庄揽黛病的有多严重。
“你知道吗?每年腊月三十,庄揽黛都会单独坐一会,他会拿着三只酒杯,去屋顶喝喝酒。”
“或许你还记得,那是你们分别的日期。”
腊月三十,三人一别之后,再无团圆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