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陛下又想出了什么新的建议?」许攸朝着袁绍问道。
袁绍翻开了这以有些潦草的笔触匆匆写就的诏书,见其上倒不是刘辩再行提议让那梁国乔氏去同乔琰攀关系之类的建议,而是对他下达的一道指令。
「他说,让我动手将杨太尉等可能与长安朝廷之间存有联系的人尽数扣押起来。」袁绍嗤笑了一声,「这算是个什么事?对人有所怀疑的恶人举动便是由我来做的,他这位天子清清白白,甚至只是做着我手中的傀儡?」
想要跟他玩这等花招,就凭刘辩的本事,还当真是嫩了一点!
「这还真是孝灵皇帝第二了。可惜……」
可惜刘辩没有这个能力像是刘宏一般逐步掌权,袁绍也更不会给刘辩这个扶持起来势力对抗自己的机会。
但一想到刘辩在这等对抗乔琰的紧要关头,居然还想着这等令人心寒之事,乔琰倒是已经如此轻松地摆脱了刘虞可能对她做出的掣肘,成了那说一不二的帝王,袁绍便只觉一阵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的情绪冲上了他的天灵盖。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也难免会想,若是他少做那些个瞻前顾后的举动,早一步拿下大将军的位置,先定幽州,后下徐州,他今日的局势是否不会如此被动。
甚至倘若他的局面能比今日好上几倍,他能否如乔琰一般直接摆脱掉大汉对她的影响。
不!他还是别想这些为好。
眼下才去想这种无稽之谈,除了让自己的心情更糟糕之外,简直没有任何的一点好处。
他的心情本就很坏了。
但凡是对他稍有些了解的人,都不会看不出来,他绝不像是在今日这朝堂上所表现出的那般从容。
什么让刘辩宣读讨伐乔琰的檄文,引来天下尚有护持大汉之心的忠臣良将?
而今的天下,尚且能有和乔琰对抗本事的人,也不过剩下了他和曹操而已。
这十三州地界上残存的有才学之人,也早各自站定了立场,哪里还有什么缺漏的存在。
不过是借着刘辩的正统之名,对冀州青州地界上的兵马和谋臣武将,做出一番安定心神的举动罢了。
还有那进攻并州之举……
在许攸丶郭图等人给他的分析中倒是对乔琰的各方队伍有了一番梳理,但前有在洛阳地界上的不得寸进,袁绍也不得不怀疑一二,到了并州地盘上会不会直接来上一出悲剧重演。
倘若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他便彻底没有翻盘的能力了!
「子远啊……你说我们当真还有获胜的希望吗?」
袁绍一向以自己的家世为傲,可再如何煊赫的世家放在皇权面前,或多或少还是要低上一等。
他一面在乔琰称帝之后将那「乔烨舒」的称呼改成了直呼其名的「乔琰」,一面又觉得对方走出的这一步棋再度将他往死胡同里逼了一段,那种不能朝着下属坦诚的恐惧感以一种如影随形的方式纠缠而来,让他恨不得寻个地方逃避两日。
但他深知,自己没有这个任性的资本。
他现在必须做的,便是将自己所有能够调动起来的资源都投入到这东西对峙之中,绝不让自己有一瞬的松懈。
许攸怎么会不知道袁绍此刻的心情呢?
在骤然听闻大汉变大雍消息的那一刻,许攸难免想到了当年在那鼎中观中眼见乔琰侃侃而谈,落笔成文的一幕。
谁也没想到,当年那只雏凤会成为今日的天子。
何止是雏凤有清声,根本就是凤鸣九天,凤翔于雍!
这种巨大的落差感在她还是大司马的时候,或许还能让人以「大家都是臣子,谁知是否会有倾覆之日」来极力说服自己忽略过去,可在她往前一步踏上帝王宝座的那一刻,这种天渊之别就被以一种残忍至极的方式给展现在了面前!
袁绍此刻的想法,最为精准的描述只怕就是如此了。
或许唯一能让袁绍感觉到一点优越感的,便是乔琰依然不是个后继有人的状态。
但一想到乔琰今年年仅二十三岁,还刚在刘扬等人的伏击之中杀了个进出,这点为数不多的优越感,也就彻底荡然无存了。
许攸无声地叹了口气,开口回道:「若是连明公都在此时说出这等垂丧之言,那我等便当真是再无指望了。」
袁绍接收到了许攸此刻传递而来的鼓劲想法,说道:「你说的不错,所以我打算秘密离开邺城一趟。」
他目光中一闪而过了一抹凛冽之态,让许攸陡然想到,当年他选择看好袁绍为他奔走之时,在这位袁氏公子的身上所展现出的,正是此刻的气度!
袁绍忽而有此等表现,也就代表着,他确实还没有彻底被长安传来的消息达到,反而在这落入谷地的时刻,意图拿出绝地反击的姿态来。
就要这等表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