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信阅之,当即便谴李肃归去,自己急行入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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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彦信上写的很清楚,让苏瑜将所获情报交给江见月。当日的局是针对离间二人所设,他理出一半,再难有头绪,换她思考,或许有新的发现。
四月廿二,江见月正在宣政殿内看边将齐飞上疏的关于伐燕的卷宗,如今已经升为太尉的夷安根据卷宗所示,在一旁沙盘图上派兵列阵。
暮春时节,日头晴暖,微风和煦,空气尽是花香和鸟鸣,勃勃生机。然而沐浴在日光下的人,却裹着一身风毛浓盛的披帛,浅金色的阳光落在她脸上,衬得她容色愈发苍白透明,似要随时消散开去。
她原是得了黄门回报,遂请人入内,然隔窗牖薄纱朦胧一瞥,竟不由起身出殿迎他。
“师……”她站在阶陛上启口又禁口,双眼又红又热,看人从朝阳落英里缓缓走近,越来越近,最后眼弯下眉眼莞尔自嘲,“师兄。”
君臣依礼见过,暖风拂面,她打了个寒颤,返身回来殿中,问他何事。
地方任职的官员若非二级往上政务,皆不可私自离任。而苏瑜如今官位,根本是触及不到二级政务的。
“说吧。长公主你也认识,无什可避。”江见月倚在榻上用一盏汤药,掀起的一点眸光带着锐利,已经丝毫没有方才唤他师兄的模样。
只剩君臣间由上而下的问话,甚至眉宇口吻中还有几分对他私自回京的不满和疏离。
“赵家散兵,不识兵者控兵造势也,为前朝赵氏。”
苏瑜背出苏彦内容,按他指示道,“臣前头与同僚小酌,论起将与兵的关系,忽就想到当年事。”
“当年事?”江见月神思聚起,直起身子。
苏瑜颔首,“是的,景泰十二年中事。”
景泰十二年,大魏储君薨逝,帝王屠虐,边将回京,丞相造反流放。失夫丧子君名不清,是她迄今为止人生中最大的伤痛。
后在景泰十五年的丞相府中,窥见他的苦心的真相。他以身殉道,为她破开死局。
然今日,苏瑜千里奔回,告诉她当年幕后之人或许还在,且在军中。
的确,当年的苏将军和煌武军回来的太快了。
江见月看着躬身垂首的臣子,似看到那人模样,“这是你想到的?”
“是。”苏瑜顿了顿,“这些年臣从未忘记此事,一直反覆琢磨。若说当年事太子中毒是起点,为那人所害,那么此人亦是谋害臣妻子的凶手,于公于私,臣都切齿难忘。”
苏瑜这话说的是事实。
苏亭去世已近十年,他依旧孤身一人,至今无妻无子。
“你姑母如今身子如何?”许是提到了苏亭,江见月问起苏恪。
苏恪是苏亭的生母,是苏瑜的姑母和岳母。有好多关系和身份。
但江见月脑子里,其实只记得她一个身份。
她是他的胞姐。
“荆州虽比幽州好些,但到底比不得长安。你阿母和姑母若是愿意,可以回来的。”江见月捏了一片桌案上铜碟子里头的参片含着,“苏家旁的东西朕不好给,也不好抬,但是拨座宅子总还是可以的。你姑母最喜牡丹楼,回来还可住哪里。”
话落,她低下头去,慢慢嚼着那片人参,浓重的苦味一阵阵呢弥散在口腔,咽入肺腑。
苏瑜看着她竟一时接不上话,夷安也顿下手中沙盘旗帜,殿中沉寂下来。
虚空中浮游着许多细小的尘埃,在透过窗牖射入的日光下格外清晰,起起伏伏似人影动。
江见月抬眸静静看着,须臾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岁开春后,她时有昏厥。
太医署会诊,瞧不出旁的变故,道还是前些年接连操劳,心神耗损太过。
六年前,太医署判给她十年寿数,原还加了前提,需静养方得此数。
“所以朕如今大抵连四年时间都没了,就这一两年的事了?”她靠在椒房殿内寝的卧榻上,一边查阅公主课业,一边与齐若明等一干太医令闲聊。
齐若明长叹息,“陛下虚亏太多了,若是有那药臣拼尽一身所能,许能延一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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