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人压下去,“写,差一个字,朕阿母之往昔便是荣嘉之来日。”
小半时辰后,江见月瞧过卷宗,给陈婉正了正钗冠衣衫,拂袖离去。
那卷宗上写,景泰十二年八月廿六,罪人陈氏联合杜陵邑赵氏族人里应外合,给储君下毒,陈氏所为乃是探出了储君病情,不可受重伤患病痛,易催发旧疾,故而告知只需寻常人三两分之毒便可夺其性命。又于年关闻储君病情好转,遂寻机会入椒房殿,二次下毒。只是其毒隐避,又因储君被碎喉,遂在之初被掩盖了徵兆,蒙过世人眼。
罪状传至三司,经覆审,本人认罪无误,后诏告天下。
天下俱惊,哗然。
至此整个陈氏噤若寒蝉,惶恐不已。原因倒不是因为起先陈章领头阻止陈婉入牢狱之故,这处陈章尚且占理,女帝挑不出错。
原是在僵持的一个多月中,陈婉的三位兄弟,以陈珈父亲为首,曾集结了族中百馀人,堵过一次长公主府,道是女帝智昏,要夷安劝诫。话说的委婉,实乃行的逼迫之举,以公爹身份压着公主。
夷安并没有理会,只让陈珈处理。陈珈对着自己生父,叔伯,以及一干族老好说歹说,两日后方将人解散劝了回去。
虽说后头不曾发生什么,但这个举动往大了论实乃藐视君王。
若是陈婉清白便罢了,如今竟供认不讳,陈氏族老自生俱。
思来想去,设宴请长公主。
夷安没有拒绝,同陈珈共赴,酒过三巡后离开,独留陈珈在宴上。
陈珈目送妻子,回来扫过族亲,笑道,“长公主既来,便是一盏酒泯过往,但是诸位想要心安,还是需要诚意。”
满堂族老,最后由他父亲为代表起身,献上诚意。
“陈氏若有错,我会去向陛下求情,这是为着你我的情意。但是,若你的父亲,陈氏的族亲们,觉得我夷安嫁给了你,一对儿女冠了陈姓,便可以聚众拿捏我,那便大错特错。当日他们赌了长公主的门,我且当他们初犯;若他日再有此心,我便当他们堵的是未央宫的门。届时不必陛下言语,公主府的府兵会平了陈氏祠堂。”
“这话你听来或许刺耳。但是你必须知道这一点,你和陛下之间,若要选择,我还是会选择陛下。”
“原因很简单,若无陛下年幼教书认字,我今日看不懂卷宗文书;若无陛下倾囊相赠兵书典籍,我今日未必能精通排兵布阵;若无陛下一路栽培给予机会,我也不会官拜九卿,成为大魏第一个九卿女官。陛下是第一个记得我梦想的人。”
“说白了,没有陛下,就不会有你陈珈引以为豪的妻子,你的妻子身上闪耀的光芒,十中七八出自陛下手。”
夜色深浓,陈珈回来公主府,耳边皆是赴宴前夷安说的话。
他看着手中一枚陈氏门阀令,拾阶而上,扣响门扉。
是夷安亲来开门。
月色下,她笑意温柔,接过他手中符令,引他入内。
许久说了一句足矣慰他真心的话。
她说,“六郎,每次看你在我和你的宗亲中周旋应付,我总会想起苏相。索性,我们幸运些。”
景泰十三年二月廿,太后陈氏因谋害储君之罪,被赐绞杀,逐出陵寝,尸归母家,不配太庙,不受祭祀。
而陈氏一族怕得罪于女帝,欲将其除名族谱。彼时陈氏家主乃第六代子嗣陈珈,到底心怀不忍,留其在谱上,后私下出资收尸,建无名墓安其身。
“你倒不怕得罪陛下?”夷安笑道。
陈珈道,“陛下对她的责罚到发配回母家,便已经结束。于陈氏而言,当年送一介女郎联姻,多少已经对她不起,死后若连方寸地都不给她。我不觉这是忠心陛下之态,反是献媚之举,不可为之。”
夷安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