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道:「这便是我要与你说的第二件事。清滢,我一直将你当做亲妹妹,咱们感情甚笃,所以我不想对你隐瞒。我要带雪儿离开的事,只告知了你一人,连姑母和舅母都不知晓。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等我助你成事之后,我会亲自去与姑母和舅母说明。我心意已决,不会改变。」
亲妹妹……好一个亲妹妹!
顾清滢冷声问道:「你要弃大周,弃百姓于不顾?」
「这大周和大周的百姓,我负担不起,真的负担不起。地球……」顾晨轻咳一声,道:「大周离了我一样会运转下去。或者这样说,这天下离了谁都不会天崩地裂,不是吗?」
顾清滢反驳道:「你怎会如此想?纵观历朝历代,因为能臣良将的离去而分崩离析,甚至是被灭国的还少吗?大周若是没有你……」
顾晨打断了她,道:「并非如此。你要是这样想便错了。一个朝代的结束,绝不是因为某一个人的离开,而是因为许多问题长久的累积,积弊已深,最终彻底爆发。只是多数人看不到深处,或者是因为自身的利益而不愿正视,故而将事情归到某一个人,某一件事。」
「你难道不清楚你对大周是何等重要?父皇都要依靠你。」
「没有我,还有庞将军丶钱将军丶徐将军,他们都是忠臣名将,不比我差。江山代有才人出,即便是现在的大周,也定有比我强的人。」
顾清滢明白了,顾晨就是不愿承认她的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也是无用。
她放软了语气,道:「为了我……和母后,还有姑母和国公府,你就不能留下吗?我……我们都需要你留在这里。」
顾晨看了清滢许久,道:「若是我留在京中,便会一直陷在朝局里,被死死的困住。我不想每日都在想,都在算,都在为以后布局。我已经烦死了这些。清滢,我累了,很累。」
她停顿两息,接着道:「而且,若是我继续留在这里,必会惹人忌惮。不说顾昀会如何,单说你的外祖魏丞相,怕就会寝食难安。那日在文和殿上,我说喜好女子,会过继子嗣,丞相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即便我能一次次的稳住他和一些朝臣,但只要我手握大权,便无法彻底打消他们的忌惮。新君年少继位,威望不足,而我却功高盖主,你说会如何?」
顾清滢攥了一下手,道:「你若是顾忌这个,我也可以向你承诺,我定会让外祖彻底打消对你的忌惮。若是他不听……那他便不再是我的外祖,我愿和你联手除掉丞相一党。」
顾晨变了神色,震惊不已。
顾清滢的眸光闪了闪,道:「姑母对你最为疼爱,若是丞相一直对你相逼,不用等旁人动手,姑母就会出手。而且,先帝晚年设立六部就是为了分权丞相。如今的朝中,即便没有丞相之职,也不会有什么不同。父皇还留下丞相之职,为的是顾昀。若我猜的不错,父皇会留下话,待顾昀坐稳皇位,便会让他以外祖年迈为由拿掉丞相这个职位。一来是不再需要,二来是防止外戚干政。没了丞相领头,无人敢,也没有人有能力针对你。所以,你大可不必有此顾虑。」
顾晨叹了口气,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何苦再来逼我?」
「我没有逼你,我只是……」
「清滢,放过我吧,就当是我求你了。」
顾清滢心如油煎,呼吸不能。
她垂下头,快速思索着,道:「储君未立,咱们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等顾昀成为太子,且再看,可好?」
顾晨没有言语。
顾清滢忙转移话题,道:「你已经想到了,若无意外,父皇会加快立顾昀为太子的脚步。依你看,父皇会如何做?」
顾晨喝了口茶,神情冷漠的道:「你生在帝王家,最是清楚皇权的残忍。皇伯当了近三十年的太子,如履薄冰的走了近三十年才踏上实地,但也没能走出寒冬,依然发生了『嘉阳之乱』,险些功亏一篑。皇伯……皇伯是仁君,但如今除了皇伯这一脉和姑母,世上再没有先帝的血脉。帝王家就是如此。」
「若我猜的不错,皇伯必会未雨绸缪,提前为顾昀打算,不会将一些人,一些事留给顾昀去料理,让他去经历同样的险境。但顾项和顾晟毕竟是皇伯的亲子,虎毒不食子呀,皇伯的内心必是异常煎熬。」
「你的意思是,父皇不会下狠手?」
顾晨揉了揉眉心,道:「清滢,我方才已经挑明了,你就不要再和我一来一回了。我重诺,说过的话永远都作数。」
顾清滢垂眸,端起茶盏缓缓饮了半盏,柔声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习惯了如此。你莫要恼。」
顾晨的心一下就软了,道:「我明白。这些年,你都是这么过来的。」温和而笑,道:「你是皇伯的女儿,最是清楚皇伯的心思,你觉得之后会如何?」
「如你所言,现在要防着的只剩顾项和顾晟。顾晟的才智和城府有限,心智也不够坚韧,更没有胆量,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出谋逆之举。只要顾昀成为太子,他便会觉得大势已去,应是不敢再有旁的心思。但顾项不同,他一直以皇长子的身份自居,从不掩饰对皇位的觊觎,又是武人性情,像极了嘉阳大君。虎毒不食子,父皇不会想亲手弑子,除非……」眯了下眼,道:「我想,父皇会对顾项试探一番,再做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