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是难道就是?”黄县丞好笑道,“要真的一说就信,我还说我是皇亲国戚呢。”鸨母给自家花娘增添身价的故事,听听也就算了。
□□娘却真的信了,“依我看,不是假的,老爷不知道,李家那胖老母不是咱们清平县本地人氏,也是长安都中的花娘,这些年我在她家长大,有些消息瞒不过我去,听说她是怀着孕跑出来的,身边还有块玉佩呢,您说她能是自己个待腻歪了出来的么?中间一定有问题。”
荣娘是恨极了福娘的,这会极力就蹿腾着鼓动黄县丞,“咱们县城里头合适的人家我都去看过了,实在没有出挑的人,如今她冒出来,又有身世,又有文才,又有相貌,她老子娘又能被您拿捏住,实在是最好的人选呀。”
嘶——
黄县丞捋着自己那特意保养了的长须陷入深思,如果真是这样,倒确实是最好人选。
也罢,既然如此,他就修书一封,叫来下人准备发往长安,托他儿女亲家闼礼那边派个人过来相看相看,得等他们点了头自己才能动手。
荣娘在边上好奇,她也是认得字的,这会疑惑道:“老爷,怎么还要请人来看,这亲事您还定不下来么?”
眼看着仕途有望,黄县丞此刻心情极好,也不嫌弃荣娘多嘴,笑眯眯解释道:“你哪里晓得这门亲事的来头,这可是给宫里曹内相的亲侄做亲,曹公公知道吗?贵妃娘娘身边的大红人,人家随口一句话,就能要了老夏的命,随便一抬手,就能让你老爷升到长安做官去,什么叫贵人,这才是贵人。”
什么?!!
荣娘脸色一变,大为后悔,这样好的亲事,怎么就落到了福娘的头上,这可和她原先计划的不一样,埋怨道:“老爷怎么不早说,这样好的亲事落到谁家谁不乐意,早该提了,乔家还不屁颠的退了婚答应下来,哪轮的她去。”
黄县丞不以为意,他知道荣娘与李家的不对付,只神情古怪的笑道:“你以为这门亲事要是真的好,怎么轮得到老爷我去张罗,曹公公的侄子在长安也是有人巴结的,难道都城、府城没人巴结?”
“可惜哦,”黄县丞叹了一口气,像是在惋惜,“前头给他娶了三个好人家的姑娘,都一病死了,如今都中有些不大好的流言蜚语,所以才到外县去寻新娘子。”
“嗐,这有什么可传的流言,不就是命不好嘛,难不成还能是——”荣娘停住了话语,望着依旧笑眯眯的黄县丞,背后发凉不由得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现在还觉得是门好亲?”黄县丞拍拍荣娘的脸,啧声道:“曹公公有三个亲侄,最疼的就是老三了,特意为他请了个正六品云骑尉的爵,比县令老爷还大二等的官呢。独留他在身边给自己养老送终,每旬当值结束都回去看望,还特意为他择选了千金小姐为妻。啧啧啧,可惜老三的身子骨不好,十天里倒有八天都在吃药……”
黄县丞看着荣娘,语气轻飘飘的,“荣娘,你说怪不怪,一个连出房门都苦难的病秧子,他是怎么能折腾死自己的三个妻呢?”
筹谋
老实讲,荣娘确实对福娘有些怨恨,毕竟当初被买来时,李妈妈也算是救她于苦海之中,她也真心想把李妈妈当做自己亲娘对待,为此还暗自发誓,将来挣了钱一定要给她养老。
可后来荣娘才发现,养女和亲闺女还是不一样的。李妈妈心心念念的只有那黄毛丫头福娘,自己和雇来的那些丫头们没什么区别,都是给李家挣钱的工具。
荣娘对李妈妈寒心,对被李妈妈捧在手心里的福娘则是怨恨。
只不过是沾了血缘的光,从李妈妈的肠子里爬出来而已,蠢笨、爱哭、懦弱、胆怯,荣娘只需要随便一句话就能把她支使的团团转,耍个心眼就能让她当场痛哭,这样的蠢东西凭什么能做李妈妈的亲生女儿,她配吗。
因此,当郑婆子偷偷联系上荣娘时,二者一拍即合,商议定了跳槽的事宜,荣娘暗自发誓,她迟早会让李妈妈后悔的,后悔之前那样冷待她。
可她哪里想到,这时候偏偏又冒出来一个玉娘,往日看着本分老实,其实心里藏奸装样,等她走了才显露出本事来,倒把个风雨飘摇的李家硬生生给撑住了门面。
不过嘛,玉娘这个小妹妹在荣娘的仇恨排行榜里头还算不得前三,和她比起来,荣娘最想对付的人还是福娘。
她原本想着把福娘嫁到外县去,断了李妈妈与她母女两人的联系,也算是报复一回。
李妈妈失了女儿,自然就会想起剩下几个养女来,玉娘横竖是要跟着那个什么燕子麻雀的飞去府城,大姐半死不活,二姐回来的有限,家里头可不就剩下自己了,早晚还是要靠她的。
到时候再三求四求的,自己勉为其难被请回去,妈妈身边只有自己这么一个闺女,自然就会把情意投到她身上。
荣娘原本的计划如此,可说实话,她从没想过要把福娘给硬生生折磨死。病死还好,可黄县丞话里头说的是被折磨死,这其中的差别叫荣娘不寒而栗。
怪不得呢,一个权势滔天的大公公侄子娶亲,满长安却找不出个合适人家来,原来不是他挑,是底下人不情愿。
死了一个还好说,接连死了三个,就是再能隐瞒,长安人家多多少少也知道了里头的腥臭。
联姻攀附是一回事,送女儿去死是另一回事。
再贪婪,人家也是想着细水长流的做生意,送一个死一个,死一个就断一个的关系,谁愿意去做,这不是赔本买卖是什么,也难怪从旧年起一直找到现在还没定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