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被魇住了似的,身体无法动弹。她张开嘴,喉咙里喝喝作响,就是说不出话。
“方阿姨,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那坏种嘴角向上挑起,笑意蔓延开来,像坟墓里才会盛开的植物,色泽朽坏糜艳。他朝女人伸出手,语气含着浮夸的关切,“来,抓住我的手,我拉你起来。”
方秀面无血色,身体抖个不停,连视线都在抖。她想挥手让少年滚开,她想爬起来,可她什么都做不到。
声音越来越近了,脊背紧贴着的似乎只剩薄薄一层墙皮。方秀的呼吸愈发艰难,不知是真实还是幻觉,她觉得自己的后背正在被尖利的指甲撕开。
吱——
卧室的门开了,封文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刹那间,所有诡异的乱象和声音全部消失。方秀发现自己又能动了。
“朱小姐没事了。”封文漪说。
方秀大脑一片空白,顾不上自己经历了什么,几乎手脚并用,踉踉跄跄扑进卧室冲到女儿床边:“虹怜,虹怜……”
朱虹怜面容憔悴,两颊凹陷,双眼无神地瞪着天花板,好一会才渐渐有了意识,虚弱地叫了声“妈”。
方秀一把抱住朱虹怜,嚎啕大哭起来。朱虹怜靠着妈妈的肩膀,视线穿过房间,撞上了安鹤笙的目光。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几秒,安鹤笙转过头,默然走出1409的大门,提起先前放在门口的那提啤酒准备回家。
这时走廊上冲过来一个男人,一把揪住了安鹤笙的领子,破口大骂道:“兔崽子,我让你买酒回家,你他妈跑哪去了!”
听到房门里传来的哭声,男人更加恼火:“你这赔钱货又干了什么?一天天就会惹事,我打死你一了百了!”
他抡起拳头朝安鹤笙挥过去,封文漪正巧走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一个利落的警用擒拿,将他的手扭到了背后。
男人的脸瞬间涨红,疼得目眦欲裂:“放手!你他妈谁啊!”
封文漪用力按住男人,冷冷地说:“你又是谁,为什么打人?”
男人挣脱不开,梗着脖子吼道:“我教训自己家孩子,关你屁事!”
封文漪看向安鹤笙,用眼神向他寻问。
安鹤笙漠然道:“他是我舅舅,顾江。”
想起在电梯里少年说起过,他舅舅叫他坏种,封文漪的眉心不由得收紧,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顾江扛不住肩膀要脱臼的痛楚,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不管你是谁,都不能打人。再让我看见,我会报警。”说完,封文漪才放开手。
顾江揉着手臂打量封文漪,愕然发现这人竟然是个神父。这年头的神父都是说动手就动手的吗?
他不敢对神父怎么样,转头啐了一口,从安鹤笙手中夺过那提酒:“赶紧他妈的回家!”
顾江骂骂咧咧地走了,安鹤笙正要跟上去,封文漪拉住了他。
“还有事吗?”安鹤笙问。
封文漪道:“今天的事,谢谢你。”
安鹤笙微微挑了一下眉:“谢我?”
封文漪郑重地说:“谢谢你帮我找到朱虹怜。”
安鹤笙望着封文漪,觉得神父那双眼睛很漂亮。深沉,忧伤,认真。在黑暗中也明亮得动人。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感谢他不祥的能力,而不是畏惧他、厌恶他、躲开他。
他低下头,看着封文漪依然抓在他手臂上的手说:“还有事吗?”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以随时去教堂找我。”封文漪缓缓放开手,“任何事都可以。”
这句话,像是对电梯里安鹤笙那个问题的回答。
安鹤笙突然笑了,笑容像从冰水里捞上来:“有什么用呢?难道你能一天24小时回应我的请求吗。”
他转身走了,身影很快融入黑暗。
封文漪在门口站了一会,回去收拾驱魔的法器,准备回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