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苑只同江褚寒对视两眼,就把目光挪向了胡大人,“胡大人还认得我。”
“这……这怎的不认识了。”胡舟赔笑道:“下官拜见公主。”
褚苑知道胡舟是个八面玲珑的鹌鹑,犯不上跟他计较,她走进雅间,直接往许云熠身边走过去,大公主从桌上掀了个酒杯,替自己倒酒喝了,“大少爷别来无恙。”
许云熠站起来笑道:“公主寻在下……”
褚苑搁下酒杯,她开门见山:“寻你?大少爷,我今日过来也不是存心拆你的台,西北军务紧要,靠着京城里给的那几个子挨不到今日,这些年的军饷我褚苑舔着脸来西河也不是一回两回,咱们说起来算是熟人。”
“我前几日才回了西陲,年节之前呆在京城,对军中的事务也算鞭长莫及,军务没到手上,我也是回了军营才知,去年同西河谈好的军饷……”褚苑的目光对向了胡舟,“胡大人可是有好生算过?”
胡舟目光闪躲,“这……”
“从前说好西北税收紧着曲州,可整整一个冬日,我曲州驻守的将士吃不到从前一半的粮,此事许家说了算不算咱们心知肚明。”褚苑将马鞭搁在桌上,“大少爷,咱们不该再谈谈吗?”
大公主说起正事,眉眼里全是正经,她一个女儿家当将军,头顶上的父亲不开口护她,京城里没人知道这些年大公主是怎么用着京城里给的一半军饷撑到今日的,远离京城多的是看人下菜碟的糊涂官,褚苑带着人要钱要久了,除了上阵杀敌的杀气,连身匪气也给磨出来了,她不回来不知道手底下的人是怎么糊涂地过了个年节,大公主半路接了西秦屯兵的消息赶忙赶了回去,不想见到的曲州是这个模样。
褚苑当时就生了气,带着人亲自闯了西河。
“我说大公主——”席间一直不开口的江褚寒忽然不耐烦地抬了抬声,“今日这席面虽是他许大公子的,可今日宴请是我——同他卫衔雪,你这气冲冲的过来毁了气氛。”
他自己斟了杯酒说:“有些不太好吧?”
褚苑眉头一拧,“江褚寒你……”
“公主,世子的意思……”卫衔雪像是打着圆场,“公主今日到访乃是想寻许大公子,但诸多话不便放在席上说,若是有什么话想谈……”
褚苑好像忽然明白什么,她喝了杯酒提起马鞭,“行,今日这酒楼也是许家的,想必除了这雅间,还有的是地方可以说话,咱们换个地方谈谈。”
大公主马鞭指桌,不容置喙地说:“大少爷不会不给面子吧?”
许云熠像被驾上去了,他目光垂下,“听公主吩咐。”
说罢许云卿从席间起身,他指着方向走在前头,褚苑跟上去,她走过屏风时往回看了一眼。
雅间的门重新阖上。
离了许大公子,胡大人好像忽然如坐针毡了许多,他给自己添了杯酒,想要敬酒似地扒拉起杯子,不想他还没开口,江褚寒就先伸过手,朝他手上的杯子上碰了一下,“胡大人这么爱看人脸色做事,这官可是升不上去的。”
“世,世子……”虽是冬天,胡舟额头上冒了些汗,他摸了一把,“世子的意思是……”
江褚寒挑了口菜,卫衔雪便替他把话说了下去:“胡大人既然递了折子入京,便不是事事都顺着许家,今日不说我,世子身处刑部,有些事情既然来了,还是想要弄清楚一番,大人若是有什么话想说,也不必在此时藏着掖着。”
胡舟这才明白,方才江褚寒那一出是想让大公主把许大少爷带走,想跟他提的大概也就只有前些日子西河有人失踪的事了,他咳了声,往四周挥了挥手,这屋里还留着伺候的人像得了令,一齐从屋里出去了。
随后胡大人搁下酒杯,他酝酿已久似地道:“世子可知道如今许家背后……”
“你说褚霁?”江褚寒不禁冷笑,“陛下还没殡天,胡大人在说什么蠢话。”
胡舟:“……”
卫衔雪叹了口气,“胡大人,前些时日我等本是同大公主一道西行,可半道公主接到军务,先行离去,你可知接到的是什么消息?”
胡舟扶着桌角,低声道:“西秦忽然屯兵演练……可西秦一向示弱,此时不该……”
“不该在此时出兵?”卫衔雪摇了摇头,他似乎冷静分析:“胡大人若是西秦,遇上大梁军心涣散,军粮不足,又有燕国突然起兵攻打,军备粮草皆是两面难支,眼见着越过曲州便是金山银山遍野的西河,该不该为此拼上一回?”
“可是,可是大人。”胡舟脸上又起了汗,他袖子下意思攥起,“大人这意思是许大少爷故意延误军饷,这都已靠上通敌了,您这身份……”
“你说什么?”江褚寒冷不丁开口,他捏着杯子的手略一用力,忽然听着那杯子一声乍然,陶瓷的杯子竟然从中就裂开了口子,江褚寒寒声道:“胡大人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胡舟顿时闭上了嘴。
“世子……”卫衔雪反倒是沉着气,“他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