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昏昏沉沉煎熬了一夜。
第二天,黎渐川被推去医院各处做全套大检查。
里里外外的检查连续做了三天,结果也一份接一份出来,黎渐川见过他的主治医生后,带着所有报告和片子回了病房,打起精神,坐在病床上一张又一张研究那些数据和名词。
没多久,他确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具身体本质上是没有任何足以致死的病症和伤痛的,但就是这么没有缘由地,莫名其妙地,这样一具没有病症和伤痛的身体,在二十多岁的年纪,突然开始衰败腐朽。
这完全不科学。
但这个世界,大概率也是不讲科学的。
黎渐川在颇为离奇地走着张秀兰的人生,但他又不是张秀兰,所以在他掌控这具身体的时候,他做出了一件张秀兰绝对不会去做的事——他潜出了医院,乔装改扮,去了最近的一座福禄观,请一位名声显赫、精通医术的红衣道长为他把脉。
“阴阳失衡。”
红衣道长都未细看,便直接得出了结论:“你是欢喜沟人吧?凡有欢喜沟血脉的孩子都是阴阳子,离欢喜沟太远,便会阴阳失衡。阳谓生,阴谓死,你阳气将绝,阴气已占据五脏六腑,早就是一副亡人之相,死期便在最近了。”
这答案不出黎渐川所料,但阴阳子的说法他却是第一次听,而且这似乎并不是所有欢喜沟人都知道的常识。
“敢问道长,什么是阴阳子?”
黎渐川心里念头转了转,还是开口问了。
只要有机会,他便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抓住的线索。
“说来话长呀。”红衣道长叹息。
若是在其它地方,黎渐川或许还得寻思下怎么才能撬开对方的嘴,继续打探,可这是福禄观,所求之事,怎么可能绕得过钱权名利四个字?
黎渐川笑了笑,取出一小叠红钞:“耽误道长几分钟,还望道长见谅。”
红衣道长撩起眼皮瞧了眼,没说话。
黎渐川有点敬服于人心之贪婪,但他不知道能控制这具身体多久,也不想在无谓的事情上多作纠缠,便顺了红衣道长的意思,又加了一叠红钞,顺便露出一副恰到好处的肉疼的神色。
红衣道长终于满意,开了尊口:“所谓阴阳子,自古以来就有两种说法。”
“第一种说法流传最广,当然,是在多子神教与我福禄观中流传广,你们寻常人还是难以知晓的。”
“这说法在我福禄观的记载中,是说两百年前文宗意图弑神,为行巫术,屠了欢喜沟。欢喜沟村民尽皆惨死。福禄天君与多子菩萨镇压文宗后,面对一片惨状的欢喜沟,却并未如外界百姓传言的一般,就此放弃,而是企图逆转轮回,令欢喜沟无数村民死而复生。”
“可轮回并非是神明可掌的,这是天地自然的规律,以大神通强行施为,带来的结果便是欢喜沟村民虽全数复生,但却也再不是真正的活人。”
“他们介于阴阳之间,只要不离两位神明沉睡之地太远,便能受神力笼罩,阴阳平衡,如常人一般生活。但若离了太远,便会生阴压阳,绝了自己的命数。自此,欢喜沟人便也被称为阴阳子。”
“与欢喜沟人结合,诞下的孩子,也便会继承这种血脉,亦为阴阳子。”
黎渐川道:“那第二种说法呢?”
“第一种说法是正史,有正经经文和宗教记载,第二种说法那便是野史了,道听途说而来,但我听了,觉着有几分意思,便记了下来,你可听可不听。”红衣道长抚须道。
“来都来了。”黎渐川笑了笑。
红衣道长也跟着笑起来:“对,来都来了。”
他叹了口气,目光悠远:“说起这第二种说法,其实与第一种说法类似,只是略有差别。所差之处,便在两位神明逆转轮回上。在这道野史里,两位神明并未逆转轮回,去救欢喜沟村民,而是径自陷入了沉睡,并在记忆里始终保有着欢喜沟尽皆死人的印象。”
“可欢喜沟到底是神乡,战乱过后,便又来了许多人定居于此。这些人都是大活人,但在神眼里,欢喜沟只有死人。”
“带着这种念头的神明在沉睡中无意识地扩散着神力,神力覆盖欢喜沟,经年影响,这些大活人便也不再是真正的活人了。半只脚阴,半只脚阳,故称阴阳子,便是这么一回事。”
黎渐川听过这两种说法,也明白了红衣道长指的路,仍是叫他回欢喜沟,唯有如此,方可活命。
“有人摆脱过阴阳子的命运吗?”
黎渐川想起周沫之前所说,向红衣道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