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婆婆再次醒来时,是在斗篷女人的背上。
斗篷女人穿戴着外骨骼,用一套折叠的医疗设备背负着她,走在喜马拉雅山脉的恶风寒雪中。
带着五十多岁的伤员日夜兼程地行走在高原雪山,除了救世会的疯子们,大概没哪个组织会这么干。
彭婆婆相信,如果不是斗篷女人带来的药剂一天过去治愈了她大半伤势,不是这套折叠设备先进得诡异,不是她早先在北冰洋的研究所做的改造足够高水平,那按救世会这样艰苦的行进方式,她一定会死在这片风雪里。
“马上就要到了。”
斗篷女人察觉到了彭婆婆的醒来,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开口,立刻就有满满的风雪灌了她一嘴。
她也不在意,脚下动作不停,飞快地朝前奔跑着,金属钉进坚冰里,发出刺耳声。
彭婆婆戴着医疗设备的面罩,发出的声音沉闷:“还有多远?”
斗篷女人道:“半小时。”
彭婆婆受伤势和设备所限,脑袋转动的幅度很小,但她还是向四周望了两眼,从大片白茫茫中分辨出了目前大致的方位:“隆巴嘎布……看来你们在青藏的据点是在希尔萨东北。”
斗篷女人又看了她一眼。
“你知道也没关系。”
斗篷女人道:“你注定要加入我们。”
彭婆婆闻言,立即丧失了与斗篷女人继续交流的欲望,这个年轻女人说话总是能呆板死性得让人冒出无名火。她的力气还要留着去对付救世会的老狐狸,不应该消耗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人身上。
这是她在昨夜察觉自己的情绪有异后,迅速调整想通的一件事情。在需要的时候,她从来都是足够冷静、足够理智的。
艰险的路程在人清醒安静时,就会显得格外漫长难捱。
这剩余的半个小时的行进,在彭婆婆眼里比一场处处糟心的实验还要久。等到日出雪停,前方视野尽头,一点明显属于人类造物的金属尖顶终于从一片冰川中显现出来时,她憋在胸腔的一口气,才算是彻底散去了。
这是救世会不知何时修建在青藏与尼泊尔交界处的一个小型据点,位于无人区,使用特殊金属,又有反侦测设备围绕,极难被发现。
救世会的三位长老之一早就等在了这里。
“希望吉娜的直接没有冒犯到您,她也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
这位年轻的长老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他坐在椅子上,摘下漆黑斗篷的兜帽,露出大半都是金属骨骼的头脸来,面带微笑地看着被送到医疗室的彭婆婆。
“吉娜?”
彭婆婆扶住病床的床栏,下意识看了眼恭顺地垂手后退去门外的斗篷女人。
还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外国名字。
她有心斥责一下这个吉娜的粗鲁和擅作主张,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只是交易伙伴。我非常认真地说过,我从来没有加入救世会的打算。”
“但您已经动摇了。”年轻长老笃定地说。
“您在前天的那局游戏里,接受了救世会的帮助和善意,选择了背叛宁准,还试图带走另一名同伴,是不争的事实。哪怕您之前从没有想过加入我们,但现在,您已经和我们站在同一阵营了。”
“东方有一个成语,叫驱虎吞狼,还有一个俗语,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笑道:“您在计划利用救世会对付宁准的时候,就应该已经做好了加入我们的准备,不是吗?”
彭婆婆神色冷沉。
“差点忘了自我介绍。”
年轻长老起身,对彭婆婆行了一个充满英式老派贵族味道的绅士礼。这举止与他的打扮一点都不衬,显得不伦不类。
他道:“彭教授,您可以称呼我为古里安。请不要去回忆您所认识或听闻过的每一个古里安,因为我可称不上是什么大人物,而且这已经是我的第二次人生了。”
彭婆婆眼神微动:“第二次人生?”
古里安笑道:“意识上传,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彭婆婆露出显而易见的惊诧来:“前天的那局游戏,救世会的人应该都死了,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们给过我什么?”
古里安的神情变得虔诚,微微低头,答道:“是神的指引。神无处不在,无所不知,不论现实,还是异界。”
说完,他抬起头,又展开笑颜:“实际上,我们不仅知道他们给过您什么,还知道您在那片镜子博物馆里看到了什么。这也是我们选择相信您对宁准的背叛,主动带您来到基地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