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辈尔敢?”国师的怒斥声和镇江山的质问声交织在一处,竟出乎意料的和谐相融。国师跨过紫宸殿门栏,怒容满面,扬声呵斥。他素来给人与世无争独立世外之感,此刻发起火来,身上青衣竟要比姬煌一袭滚金冕服来得更威严逼人,更耀眼。这一声斥责打断了谢容皎的剑势,也给姬煌结印起阵的机会。姬煌似早有预料,不慌不忙按住龙椅上探出的峥嵘龙首,“国师真要和我对着干吗?”语罢,整座镐京皇宫的气势为之一变,无形气柱四面而起,直冲云霄之色。谢容皎倒退两步卸下气劲带来的冲击,不动声色抬袖擦去唇边溢出的血丝。这仅仅是阵法刚启,未到真正厉害的时候。所以他刚才才会特意假意松口,让姬煌放松警惕之余想要出其不意制服他。谢容皎顾忌的是皇宫大阵,姬煌身后的供奉,而非是姬煌本人。国师约莫是被气得狠了,半分面子不给姬煌留:“和周室对着干的是你。”姬煌忽的幽幽地笑了:“我总算是明白过来,法宗宗主为什么要杀姓余的那个老不死。”他声音忽的拔高,微微发颤:“周室是什么东西?是天子!所有姬姓皇族之人,北周臣民皆是依附天子而生,我为天子,周室即我!”国师也跟着笑了。不是怒极反笑,也不是心灰意冷的彻底绝望,甚至微微透出一点居高临下的悲悯可怜之意。他对姬煌本来没有多余的感情和期望,之前的一点怒火不过是气他毫无天子担当。现下看来,是他想得太多。国师不是会和死人多说话的人。他拂袖转身:“不必理他,世子,与我走罢。”谢容皎微微点头,当即要跟着国师走出紫宸殿外。姬煌享受人们敬他畏他捧他,若对他恨得咬牙切齿髻姬煌也高兴,独独受不了别人这样风淡云轻地不把他当回事。他重重拍在龙首口中的衔珠之上,咬牙切齿:“中秋时国师逼我强行关阵,如今阵中新增白虎精血,莫非国师觉得自己还能掌控得住?”姬煌话里恶意深深:“还是说,国师是宁愿受血誓反噬,也要护他谢容皎?”嫉妒几乎扭曲姬煌的面目。他是很恨谢容皎的。恨谢容皎从来不缺贵人捧着他。哪怕是这次三方联动,青龙白虎气机尽出,眼看着无路可退的死局,仍有一个国师跳出来接他出去。国师充耳未闻。姬煌启动了皇宫中的龙虎大阵。栩栩神龙,赫赫白虎浮出虚影,拱卫住镐京皇宫阵法中的每一处节骨眼。有无形气机牢牢如蒸笼罩出整座皇宫,除非彻底打破阵法,否则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龙虎互相对视一眼,向国师这处冲过来。谢容皎刚刚压下的一口血忍不住又要涌上喉头。国师脚步一顿,留下一句话:“当年太|祖建的就是龙虎大阵。你不会当真以为以摩罗能耐,能在几日之内大改皇宫阵法?”他轻嗤一声:“不过是拾人牙慧。”“而我之所以掌握皇宫半面阵法,不是因为我活得久,陪伴周室的时间长。”国师对着汹汹扑来的龙虎夷然不惧,如流云般的宽袖甩过,龙虎倒退。龙虎大阵共有两个阵眼。一处坐落在青龙埋骨之处上,镇压青龙气机。而另一处不为人所知不是没有原因的。很难想象阵眼是一个活生生,会到处乱跑的人。是国师。姬煌颓然跌坐在地毯上,光辉流转在龙凤麒麟上,灵芝瑞草葳蕤如生。“姬煌既然开了整座大阵封锁皇宫,看来是出不去了,好在——”谢容皎知国师不是大放厥词之人,语带转机必然心中有把握,静静待他下文。国师自若接下去:“我在皇宫中有居所,不至于无处可去。”谢容皎:“”他想起江景行曾说过国师教人是打得过随便,打不过就老实听着,忽然觉得国师可能真不像表面上这么严肃正经,良善可欺。国师毫无和天子翻脸的紧张感,甚至有闲心笑道:“正好,我有份东西想给世子你看。”国师的书房摆布陈设和任意一个士子的没多少区别。堆满书架的书,随意在笔架上搁置的笔,凌乱累叠在一起的纸张上墨迹草草,和砚台上半凝未干的墨。唯一的区别是士子摆经史子集,国师摆满可遇不可求的修行秘籍。低调地喊着我厉害我有钱。谢容皎敛容双手接过国师递来的纸张。他先入为主地认为国师特意领他到书房来,定是有要紧的东西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