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生离死别
去年春时,风暖日清。
她倚在画舫榻上,听程七说那不速之客谁都看不上。
“酒水不沾,下药怕是不成。”
“那便换香吧。”
迷晕了拖入后厨,给后巷几条野狗开开荤,一晚上时间,也够她易容了。
反正是个六亲不认的孤臣,省事得很,只要在众目睽睽下出了城,便该是刺史大人头疼的事了。
她一时兴起,想先窥一眼这冤鬼模样,恰逢他举目四顾。
视线隔着竹帘交汇,她回身躲到廊柱后。
丝竹绕耳,娇吟浅笑勾着旖旎心思。
迷香端到眼前,她指尖拨了拨。
“当真柳下惠?”
“当真,目不斜视,端方正气。”
“胡扯,男人哪有不咬饵的,膏粱贵胄,口味刁罢了。”
她摆摆手,忽又顿住,回看那竹帘后的背影,唇角勾起。
“等着,我换身衣裳。”
转眼冬去又一春,耳畔水波依旧,清泉潺潺泠泠,在石洞间回荡。
话扔出去如沉塘之石。
她知道他听得明白,他也知道她在等什么。
没有回应便是回应。
云英眼底渐渐暗去,目光垂下,看着他淌水的衣摆。
“我忘了,大人不识水性,还是该待在船上。”
一声大人叫得裴晏心口收紧,他赶紧拉住她,却又几番欲言又止。
她笑道:“急什么,过两日忙完了送你,肯定赶得上你的头七。”
裴晏无心谈笑:“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你们早晚要走,你又要去何处?我该如何寻你。”
“你也早晚要回京。”
云英顿了顿,默默抽身退开。
“权势确实是个好东西,不怪那么多人扔了良心,踩着尸骸往上爬……我也是有些舍不得的。”
她伸出手,仰面向天。
“殿下以为我会像他教的那样,什么都要最好的,在他肩膀上站久了,再受不得山野里的苦。他以为我是早晚会回去求他的雏鸟。他错了……”
她在水边俯下身,朝那青苔上缠绵旋转的蜉蝣猛地一抓,握着拳头转向他。
“这才是我。”
手展开,死里逃生的小虫在从掌心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