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多管齐下,竟也没怎么见效。小报屡禁不绝,真假消息满天飞。朝廷万般没奈何下,只好采纳了开封府尹陈恒的建议,除报禁,大力兴办官办报纸,希冀用光明正大之声,抵消民间讹传流言之误。同时颁布《出版条例》,明文规定禁止事项。如今小报虽得到控制,然而消息打探买卖之事,却始终无法根绝。以宗越的手段背景,手上握有一些新闻渠道,简直是不言自明的事情。只好不跟他深究,板着脸道:“来的人与此事无关。你不用探问,我这里可没有半分新闻卖与你。”她并未撒谎。来人是东宫内侍不假,但真不是为这事来的。太子听说她颜面受伤,也顾不得自己还在「生病」,气冲冲入宫去跟他母后对质。还让人叫她也进宫,大概是要替她讨个公道的意思。她烦得只想翻白眼,恨不得离这对天家母子越远越好。人家母子连心,一个发脾气当撒娇,一个刀口慈母心,她一个外人,送了脸不够,还要去送人头吗?宗越了然,转过话头:“东宫难得出面做件实事,又是施恩于下的善举,若是被三驳,只怕于太子威望有所妨碍。”阿蒙严肃起来。宗越这话说得委婉,言下之意她却是明白的。太子虽为嫡长子,但体弱多病,自九岁受封太子以来,民间一直有「东主去后花无主」的传言。给事中若是当真不给面子,三次封驳,对太子的政治威信,确是莫大的打击。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抬眼望着宗越,皱眉问道:“上回胡祭酒上奏,请求彻查天下丁口人数,你在其后具名附议,请同时清查婚姻生育情况,是何用意?”“朝廷以图籍账册治天下,既是查丁口,何不将子女生养、婚姻缔结一并查了?兴许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也并不多费功夫。”他依旧微笑,一脸云淡风轻。阿蒙狐疑地瞧了他半晌,喃喃道:“总觉得你有阴谋。”宗越替她把冷下来的茶杯取走,交给海月,示意她换一杯热茶来。回头笑道:“你对我有偏见,老觉得我不是好人。我实在是冤枉,一片丹心,可鉴日月。”阿蒙噗嗤一笑:“你倒有自知之明。我知道你是坏人,不过没关系,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又挑眉道:“你打的什么算盘我不知道,不过阿舅对你这提议可是喜欢得紧。你猜他为何喜欢?”“朝廷为什么置皇城司,便是今上为何喜欢这提议的缘由。”为人主者,恨不得天下万事,天上飞过一只南来北往大雁,地上爬过一支东城西巷蚂蚁,都在他掌握之中。更何况世家大族、官宦人家的婚姻嫁娶之事,牵连多少人事纠葛?最是为皇帝所忌惮。是以这道分明要得罪许多人的诏令,皇帝压根儿没走正常途径,绕开两府两省,直接下了「内降」,禁中直发,由内官交天下各路颁行。反观太东宫拟议的这道敕令,可真是境遇两样。宗越见她喝了好几口热茶,稍微放心了些。那些看着像素签的蝤蛑签是他花了大价钱,请来京城做签菜久负盛名的厨子,又找了海月来商讨,揣摩着阿蒙的口味,精心设计制作。好容易见她多吃了些,又不免担心蟹肉寒凉,这签菜也放凉了,怕她受寒存食。既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实在是庸人自扰,然而见到她用心吃食的模样,却又自有丝丝缕缕甜蜜,从心口晕染而出,周身温暖如春。不由自主凝视她微微笑靥,缓缓道:“圣恩令一事,我若是太子,今日便当一字不改,扔回给事中。”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有更,对不起大家。其实一直在写,但是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感觉。废了几稿,直到临近0点,终于放弃,因此没来得及挂请假条。今天预计二更,为大家补上。想办法常家终于派了人来,将哭累了的鸣茶接走。过不了一会儿,宗越指了个借口,拉着余助也走了。余秀才今日本是为了阿蒙而来,结果稀里糊涂与鸣茶吵了一下午,没顾上在阿蒙面前献殷勤。临走时想起,跌足后悔。楹外斋终于再度安静下来,溪谷海棠依旧在窗边的老位置,一大捧肆意怒放。海月燃起熏香,满室都沉浸在雨后森林的松木清香中。恒娘盘腿坐在锦榻上,皱眉问阿蒙:“你说的这个给事中到底是对哪一条不满意?他不说明,就算想改也无从改起呀。你认识这个给事中,能说上话吗?”阿蒙斜歪着,笑道:“这个给事中,是门下省负责敕令封驳的谏官,虽不过六品,却有封还诏书的权力,可谓位卑而权重。朝廷有制度,给事中两名,优选年不过四十、仗义正直的青年举子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