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雨下的大了,奴婢去寻一件大氅,为您披上。”
萧氏垂眸,瘦削的脸庞透着一股子平静,那双眼眸布满血丝,像是多日未曾睡好。
“不必。”
侍女担忧的看向她,这几日,夫人总被梦魇缠绕,有时候总能梦到死去的大将军,夫人说,大将军是在怨她,好几日夫人从梦中哭着醒来,命人将满室的灯烛都熄灭了。
她说,只有这样,大将军才不会怨恨他。
侍女叹气一声,不由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大将军还活着的光景,那会夫人刚怀上孩子,二人都将是第一次当父母,他们满怀期盼,不仅为孩子取好了名,夫人那会不放心旁人,总是亲手做着孩子的小衣。
那几乎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光景。
只是没想到,一切都因为那卷圣旨,而变得再也回不到过去。
再有两个月,夫人就要临盆了,可朝廷却突然降旨,让大将军立刻出征,平定战乱,马上要过年了,夫人自是不肯,甚至入宫在雪地里跪了一整夜,都没能让圣上收回旨意。
离京,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分别那一日,怀胎将近八个月的夫人亲自登上城楼,目送着她的丈夫离开,那时候,她虽不舍,却仍旧满怀期盼,等她的夫君大胜归来,他们一家便可团圆了。
大夫说她腹中怀的是双生胎。
她日日期盼着,闲暇无事时,便靠在塌上,自言自语着。
夫人说是在告诉她的孩子,他们的父亲是位大英雄,就这样一日复一日,熬到了临盆那日。
细雪泠泠落下,随着产房爆出一阵婴儿哭声时,外面千里奔袭的骏马也倒在了雪地中。
千里传信,那人拼着最后一口气。
大将军腹背受敌,陷入陷境,请朝廷派援军前去。
“哇——”
好几夜,那婴儿的哭声都宛如夫人的噩梦,她性情大变,从前最柔善温婉的人,在经历过伤悲过后,宛如换了一个人。
瞒着所有人,私自将出生不过三日的小公子抱了出去,对外说,她只有一个孩子。
没人知道那三天里她是如何一遍遍挣扎后,还是做出了这个可能会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也许她在深夜瞧见这个凝聚着自己和爱人骨血的小家伙,也忍不住伸手抱抱他,又也许她在听信那个江湖骗子谗言,以为就是他克死了自己夫君。
老夫人大病一场后,知道木已成舟,她派人去寻过那孩子踪迹,得知他患了顽疾,早早死了,老夫人哀伤一阵后,在灵堂做了七日法事,才翻过去这一页。
可众人都没想到,时隔二十年后,曾经那个孩子,竟会以这种方式回来。
侍女莫名打了个寒颤。
抬眸看去,漆黑浓重的天气里,萦绕了几片乌云,而后她垂下眸,静静聆听着雨声。
室内。
裴老夫人忆起从前,也不管面前人有没有听着,自顾自说了许多话,到最后,那双苍老混浊的眼眸中,竟流出几滴泪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