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纱捻香揉光碎,旧梦呻唤陈冤长。
一屋子的人围在元令微床前,无一不是神色焦急,目光灼灼,恨不能将她的脸盯出个窟窿来。
太医赵霁缩在一个角落,虽说对自己的本领尤为自信,此时也是全身紧绷,生怕出了岔子,高昱真得让自己陪葬。
“嗯……”元令微呻吟出声,缓缓睁开双眼,往日明亮如星的眼睛,此刻眼皮肿得如同核桃皮,半耷拉着,看得元令仪尤为心疼。
“长姐……”元令微声音嘶哑,似是长满铁锈的破锣,“我没事,你莫要与殿下离心。”
元令仪慌忙抹掉眼泪,双颊绯红,“你别胡说,好好养病才是。”
元令微略一点头,眼神瞟向韩颂,俊秀风朗的少年竟熬得双颊凹陷。
这几日的昏睡,元令微并非无知无觉,她敛了神色,费力地举起右臂,“请殿下严查驿官,我高烧之时,有人潜进来刺了我一针。”
李乐宜立马上前仔仔细细地瞧着,确实有一处针眼,若非仔细观察,绝不会发现。
赵霁轻声说道,“得罪了。”便接过元令微的手臂,针眼位于她的臂弯之上,不偏不倚地扎在她的经络之上。
“你可知是何人何时扎得你?”高昱隐在阴影之中,远远地坐在茶桌之后,若非出声,众人险些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我不知道是谁……但应是你给我吃下解药之后的事。”元令微越说声量越弱,眼皮竟又满满合上。
赵霁镇定日若,“大小姐莫急,此乃正常反应,县主还需再睡上一阵,方能痊愈。”
元令仪的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回去,“那边好。赵太医大恩大德,英国公府上上下下,没齿难忘。”
“不敢当,不敢当……”赵霁连忙推辞,可神色之中却是带了三分的得意。
李乐宜和穗岁商量着留下看护元令微,其余人便被元令仪引着各自回房。
盈盈满月携一卷浮云,卷霭流光,不掩星河烂漫。
“是我考虑不周,倒让君君遭了无妄之灾。”高照亦步亦趋地跟在元令仪身后,僵硬挺起的脊梁,反倒失了往日的金尊玉贵。
元令仪似是陷入沉思,自顾自地缓缓举步,根本不理会小心讨好的高照。
“熙熙……”高照见她如此亦是不恼,轻轻唤她的小字。
“什么?”元令仪回首看向他,“殿下何事?”
高照勾起唇角轻笑出声,“想什么呢,如此入神?”
“无事……”元令仪声音骤冷,面色沉沉,不欲搭理高照。
“可是在想何人要加害熙熙?”高照柔声问着,刁钻地奔着元令仪的心头肉问,“驿馆守卫森严,当不是外人。”
“可是刘淇?”元令仪疑惑地说道,“现在他嫌疑最大……”
“已经派人告知席公此事。”高照欲要扶着元令仪踏上廊桥,却又被她无视。“熙熙当不是仅因为此事,便自苦得失神吧?”
元令仪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高照,“没错,臣女只是想不明白,为何殿下要留着刘淇在身边如此之久。”
“只是以防打草惊蛇,绝无他意。”高照沉声说道,“刘淇跟了我二十年,医术精湛,经年可靠,我从没想过他会是一枚暗棋。”
“长遥夫人查过你在北境赈灾时的药渣,有解毒的药草。”元令仪神色肃穆,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自那时起,甚至更早就已经开始提防刘淇了吧。”
高照神色不变,仍是一双含情目凝望元令仪,“也不尽然,只是觉得病来得蹊跷,便让另一位随侍太医把了脉。”
元令仪只觉得怒火自肺腑蔓延,“你既然早早便知道他有问题,为什么还要让他照料君君?”
高照见她横眉怒目,声量陡然拔高,心道不好,立马俯下身子,软声软语地说道,“他那时下毒,并不致命。思量前后,觉得蹊跷甚多,本是想着稳住他,钓出幕后主使,却没想到他会对君君下手。”
元令仪胸膛起起伏伏,强行压下怒火,“你是有意用君君做饵?”
高照被她定得心下发毛,端起一副笑脸,急忙辩解道,“绝无此种想法!她本就是个黄毛丫头,就算被陛下封了县主,也于朝局无关紧要。”
元令仪心知高照说得没错。
围绕在高照周遭的明枪暗箭,图得都是高位权势。培养一个二十年的暗棋,谈何容易,竟为了害一个区区英国公府的庶女,便一遭尽毁,当真是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