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元令仪心中的愤懑仍是未消一分。她浮躁地来回踱步,心中有无尽的恶意,似脱缰的野马来回冲撞,几欲让她窒息。
高照见她愠怒依旧不减,不禁觉得心下凄凉。
自己于她而言,终究是个外人。这些时日的情爱缱绻,温柔小意,不过是她的一时兴起。
他眼神黯淡,温润的面具破开道道裂缝,泄露丝丝狠厉。
“无论下次有何缘由,这种人你都不准再留在身边!”元令仪背对高照,澄净的声音随晚风四散,如满园芳菲香韵,冲散了高照的阴鸷。
“现下就算我们猜破天去,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何对君君下手。”元令仪猛地转过身来,一滴泪顺着脸庞缓缓流下,“你明知他对你存有歹意,我舍身处地想来,分明就是防不胜防。往日看你是个谨慎小心的,怎么涉及生死之事,就如此不小心……”
高照垂眸盯着元令仪,眼中雾霭沉沉,复杂的神色封在面皮之下,“我没有不小心……”
“还顶嘴!”元令仪一跺脚,贝齿轻衔红唇,蹙眉怒目的模样落在高照眼中,却是娇俏如芙蓉,娇艳欲滴。
高照轻轻拉起元令仪的手,“我自是有十足的把握不会丢了性命。若是因为一个小小太医,便丢了性命,委实屈辱。”
“太医便是掌管你性命的。”元令仪愤愤地打断高照,“他若真的能由你掌控,你来说说,他对君君下毒,可有提前请示于你啊?”
高照只是一味地笑着,舒展的眉眼如清风霁月,轻巧地退却内心戾气。他语调绵长,似深闺怨妇,“我以为,熙熙会因为君君中毒,怨我、憎我。”
“我当然怨你,君君这无妄之灾的始作俑者,必然有你一个。”元令仪急促地说道,“可是我更担心你,从前只当你稳重睿智,未曾想也是个莽夫。”
高照嘴角压不住地上扬,笑意驱散眼中阴霾,尽是说不尽的情真意切,“我以后绝不如此,凡无一事,无论大小难易,皆由熙熙做主。”
“油嘴滑舌。”元令仪面上一红,娇羞地斥责道,“君君既已无碍,该是时候好好想想,怎么将边鹤扬和张宓福救出来?”
高照闻言,面色一寒,“王齐志刚正不阿,忠于朝廷社稷,将律法铁规看得比命都重要,此事不好操作。”
元令仪见识过王齐志的耿直,三千毛瑟枪直刺皇亲国戚,完全将性命置之度外。
她原本想得是将他引入局中,借此压制王玙,万万没想到却是引来一尊持剑文殊。
王齐志先是应了元令仪的请求,接手边鹤扬与张宓福,自然就要着手查拆寺坍塌之案。
元令仪以为王齐志能手下留情,严查案件,从轻量刑。可他要的却是严审严判,决不能放过一个不忠不义之徒。
这案子明着是边鹤扬与张宓福施工不利,死工伤民。可谁都清楚,正在施工寺庙齐刷刷地塌了,说是没有猫腻,怕是傻子都不能信。
施工现场人员繁杂,可疑之人掩藏其中,混乱之中抹去痕迹轻而易举。若王齐志老眼昏花,查不出来,岂不是真的认定边张二人有罪,跑不了一个秋后问斩。
元令仪陷入沉思不能自拔,只觉的一双冰凉的手搭上她的手背,高照轻声说道,“是君君。”
元令仪猛地抬头,只见韩颂背着元令微向他们走来,近了才发现小丫头满头虚汗,神色痛苦。
“你怎么出来了?”元令仪急忙为她擦汗,生怕她着了风寒,旧病未愈,再生新疾。
“长姐……”元令微声音嘶哑,每说一字,便痛得一皱眉,“我听说王齐志要严审张宓福。”
元令仪急忙解了披风搭在她身上,“是,我们正想对策救她,你放宽心,好好养病。”随即转过身来,疾言厉色,“韩颂,她余毒未清,怎能任由她胡闹。”
韩颂一脑门的官司,俊逸的面容愁作一团,“我扭不过她,不带她找您,她就不吃药,诶呀……”
元令微悄悄地拧了韩颂一把,“闭嘴!长姐我没事了,我只是想知道你们要如何救她?”
元令仪面色一滞,高照朗朗说道,“自然是想尽办法救她。”
“当真吗?”元令微大而圆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可又似想到什么瞬间黯淡,“你们真的能为了张宓福,牺牲边鹤扬吗?”
此话一出,几人立时变了脸色,只能听见夏虫欢鸣。
“怎么会呢?”韩颂豁然一笑,“边鹤扬与张宓福都是要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