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成为师傅亲传弟子的那几年,师傅一直对他很好,吃喝用的从没有短缺过他,时不时对他嘘寒问暖,悉心教导,厨子不是父亲胜似父亲。
而师妹,也就是厨子的女儿,她母亲生她之时难产而死,师傅也没再娶,从小把她捧在手心里养,师妹打小娇憨可爱,天真无邪,一口一个师哥,总是甜甜的问他什么时候能娶她。
那些年,是他渡过的最美好的时光,他本可以娶师妹,生两个可爱的孩子,给师傅养老送终,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他本可以有更美好的生活。
可这一切的一切,全被那些狗娘养的鬼子给毁了!
纵然亲手杀了罪魁祸首,也难解他蚀骨之恨!
杀!杀杀杀!
只有杀死那些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鬼子们,碾碎他们的血肉尸体,才能告诫亡灵之屈,抚平他心中怨恨。
他杀红了眼,一人与上百名日军周旋。
当支援部队找到他时,他身边倒了一地日军残骸,许多鬼子的头颅都被他用刀砍下掉在地上,每个头颅都还停留在无比恐惧惊慌的表情中,而他倒在血泊之中,身中数刀,还被打了好几颗子弹,被支援的部队弄回后方军医院后,奇迹复活。
等伤好之后,他拒绝上级领导的提拔,依然在部队做厨子,给战士们做饭。
闲时他是厨子,在有限的食材调料里,把饭菜做得美味可口,让战士们吃好。
战时,他是拼命三郎,一手锅铲菜刀做饭,一手简阳造长、枪打得噼里啪啦响。
战火触发之时,他做完饭菜,就拎着武器上战场,跑得比战士快,杀得比战士多,长得比战士壮,伤得比战士狠,却越战越勇,人称厨神,鬼子听到他的名头,除了觉得莫名其妙,还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他立下无数战功,军队里的领导多次找他交谈,想让他胜任军官,成为一名猛将,带领队伍为新中国的未来而战斗,他数次婉拒。
用他的话来说,他无父无母,无亲无友,恩人和爱人已逝,只有仇恨支撑他活着,余生他只想多杀几个鬼子,告慰师傅和师妹的亡灵,不愿意受世俗的束缚,他没有任何心情及责任,承担起军官之职。
领导们多次劝说无果,也只能由着他了。
后来,他便如那时期许许多多的无名抗战英雄一样,不顾自己的性命,在前线浴火厮杀,直到终见光明,功成身退。
他带着一身伤,婉拒组织的多种福利优待,默默无闻地回到自己的家乡,守在师傅和师妹的坟前,终身不娶,只用自己的厨艺,开了一个黑馆子,高兴时接客做饭,不高兴时闭门谢客,哪怕在战争中失去了一只眼,成为了一只独眼,如今的他,日子倒也过得轻松逍遥。
老吴曾在战场上跟解堰的父亲并肩作战过,两个人因为是同一个县的老乡,聊起来很投缘,只不过两人只打了一场战,解堰父亲的队伍就开拔去南边支援去了。
再后来解放了,老吴回到了泽化县,过了许多年才知道,老解成了军官后,在家中父母的操持下,跟包办婚姻的婆姨生了三个孩子,小女儿出生没多久,他就战死前线,又过了许多年,他的大儿子也死在战场。
他为此叹息许久,本来想去探望老解的家人,又怕自己因为战争弄残了的一只独眼睛,脸上满是刀痕,腿还瘸了的模样,吓着老解的家人,想了想,就没去。
当同样参军,退伍返乡,第一次找到他的黑馆子,要给家人做好吃的打打牙祭的解堰找到他,老吴看见他跟老解长得七八分像的样貌,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的种儿。
一老一少,就这么交集了三年,解堰每回来县里都会找老吴做饭吃。
别人在老吴这里吃饭,全看他心情做菜,没有点菜一说,还得跟国营饭店一样,给相应的粮票肉票,价钱还比国营饭店贵一倍。
他的脾气还很古怪,在他家的院子里吃饭,不能喝酒,不能大声喧哗,影响他老人家的心情。
饶是如此,人们还是趋之若鹜,谁叫他做得饭菜是真的很好吃呢。
而解堰不同了,他每次来都要点菜,而且他不给粮票肉票,有时还不给钱,总要借老吴的饭盒盆子端回家里去,很多时候都忘了还。
老吴也不会多说他一句,每回给他做菜都做得份量十足,时不时就拉着他一起喝自己珍藏的酒,谈谈当年在战场杀鬼子的光荣事迹,一老一少,倒成了交谈甚欢的忘年之交。
解堰用一个大篮子装着老吴做好的菜肴,临走前问:“老吴,今年到我家去过年吗?你一个老头子在县里过年怪可怜的。”
这是他每年过年之前都会问的一句话。
老吴例行公事地摆手:“不去,你甭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啥嘞,你就想让我到你家去给你做饭当厨子,你好躲懒,我才不去你家当苦力!不过你要是娶了媳妇,要摆喜酒,来请我给你做厨,我也可以赏你脸。要是你生了娃子摆满月酒,不用你请我,我自己就来你家做厨讨酒喝。”
解堰微微一笑,扔下一句话:“等着吧,会有那一天的。”
老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低声嘀咕:“这小子是真处对象了吧,往年这么说他,他只会说爱来不来,今年居然叫老头子我等着。嘿嘿,等着就等着”
解堰拎着篮子,先去了离得比较近的医院,王桂英免不了询问他一顿乔希瑶在哪,得知乔希瑶在招待所里,她又说解堰一顿,让他不要这么铺张浪费,专门给她买肉菜过来,她还病着咧,吃不了这么多荤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