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娴也是聪明人,前后连起来想一想就大致明白了:“他们自然有他们的道理,不过官家是不是厌恶这样?”
她虽然不美,但这种时候解语花一般,凤杞不由自主就点点头说:“温凌于我有天大的仇,我绝不能容忍与他虚与委蛇。其他都还好说,这种受罪煎熬的日子我也愿意等。”
郭娴道:“说到这点,妾父亲与官家倒是同仇敌忾的。温凌一直和家父不对付,家父即便是曾经辗转于靺鞨的经历,也始终没办法和温凌合作家父辗转于靺鞨,也是为了回归故土,不得不有此做作,心里还是为了大梁。”
“我晓得。”凤杞居然点点头、
郭承恩刚投诚的时候北卢动荡,他一穷二白,急着要积累他常胜军的军费,是很做了一番叫人不齿的事:比如到处钻营,在南梁东骗西骗;比如送凤栖的嫁妆和岁币给靺鞨,他自己就很贪了一笔,还被温凌发现了,从此也难再和温凌建交。
不过确实也证明郭承恩是绝不会与温凌合作或谈判的了。
凤杞的心不由一动。
从皇后那里出来,他左思右想,终于命人叫来了郭承恩。
“太尉近期清减了些,身子骨还硬朗吧?”他客客气气地关怀着。
郭承恩一脸受宠若惊:“臣一切都好,今日城防须得操心,大概晒黑了,饭也吃不好,可能稍微瘦了点。有劳官家操心了。”一时倒也不清楚皇帝又想搞什么鬼,小心警惕地等着他的后文。
凤杞却直筒倒豆子一般把他心里的忧虑对郭承恩说了,临了道:“泰山是朝中枢密使和太尉,又是身经百战的老将,想必对如今局势成竹在胸。实话说,我不能和温凌谈判,心里实在过不了那个坎儿,但也不敢一直拖延,拖到汴梁那位不顾清议再与温凌合谋,并州就危险了。惜乎虽然知道如今形势严峻,却也没有适合的方法,想请您指点一二。”
郭承恩老狐狸一样,此刻有主意也不肯说,推说要再研究一下现在的局势堪舆,退出之后,回去问他妻子:“如今还肯你进节度使府见娴娘吗?”
郭夫人说:“这当然许的,亲生的母女,再说,本来又不是什么深宫大院的。只不过……”
郭承恩打断了她的抱怨语,说:“跟娴娘打听一下,这几日是不是那小皇帝遇到了什么事,是跟高云桐他们不和呢,还是又在弄什么陷阱给我?”
“怎么了?”郭夫人吓了一跳。
郭承恩说:“你也莫慌。无非是今日小皇帝向我示好,求我指教他。我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没敢就答应他。若他是真心求教,当然是我的好机会来了;若他又是想给我下套儿,老子也不再伺候了,找个机会救出娴娘,咱们一家子有兵有钱,再找处安生地方立命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在家里喝点小酒,耐着性子等候妻子去宫里探听消息。但见郭夫人回来满脸是笑意,他便也跟着笑起来:“看来不是坏消息?”
郭夫人说:“我进去时,恰听说太后又把官家叫去大骂了一顿,宫人们拿了我的钱,隐隐透出的意思是官家昨晚上居然睡了一个来弹曲儿的低下的乐伎,啧啧……”
又说:“我犹不放心,又找去了娴娘,原来娴娘都清楚,不仅清楚,这次她聪明了,用皇帝的羞愧,把他拿捏得死死的,又趁机推荐了官人你。那小皇帝和高云桐虽是亲眷,但也不是没有罅隙,据说高云桐有意先与温凌结盟对抗汴梁,而官家死活不愿意,正为这事儿闹别扭呢。太后又是个拗脾气,在劝他多听高将军的话,劝得他越发逆反起来。”
“官人,这不是你的机会来了?”郭夫人的眼睛说得亮闪闪的。
郭承恩的眼睛也亮闪闪起来,捋着颌下胡须想了一会儿说:“不错,我现在虽然路子不少,但要让我一下子就做到皇帝的丈人爹、太尉、枢密使的机会还是不多的。小皇帝如今纠结,无非是既想入主汴梁,又不想和那两个主儿和谈,这我还真能做到。无非是……想法子逼温凌和凤震火拼罢了。”
“官人要怎么逼呢?”郭夫人问,“温凌是死对头,疑心病又重;凤震也是只老狐狸,也没有胆子跟靺鞨作战呀?”
郭承恩笑道:“我曾是幹不思的信臣,在黄龙府安插一些自己人还是个事儿?总不能全让南梁那帮子被俘虏过去的酸文人占据了他朝中的位置吧?”
他想定法子,便开始运作,而且朝夕请示,一点不敢怠慢他的皇帝女婿。
终于有一天,笑眯眯去说:“官家,机会来了!”
凤杞眼睛一亮:“什么机会?”
郭承恩笑道:“幹不思不是拉了他娘舅家的队伍,在原北卢的地盘上对抗靺鞨的汗王吗?如今,他打输了,娘舅家的乌林答部几乎全军覆没,连同幹不思本人一起,被绳捆索绑到黄龙府受审了。”
凤杞觉得虽然是个好消息,但也不见得是多么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不免有些失望,淡淡地“哦”了一声。
郭承恩心道这确实是个目光短浅的蠢货,不过内心虽冷笑不已,表面上毫不显露,也没有分毫嘲弄他不通军政的意思,只说他的安排:“臣觉得,幹不思叛父被擒,无论被杀不被杀,这个太子是肯定当不成了,接下来心热的是谁呢?靺鞨又特重军功,温凌若没有拿得出手的战功,要竞争太子之位也不容易,势必要再啃一啃汴梁这块软骨头了。”
凤杞果然怦然心动。
郭承恩又笑道:“当然,要逼他们两方打起来,仅靠温凌觊觎太子之位还不够。臣曾跟在幹不思手下,也颇收服了他手下的几个人,幹不思被俘到黄龙府,势必也是不服气的,只要教他反咬温凌一口,说温凌里通南梁,自己是被迫与兄弟翻脸的。幹不思诚然有活命的机会会抓住不放,靺鞨汗自然也会对手握兵权的二儿子心生疑虑了,自然要逼他自证。那时候,温凌不打汴梁也得打汴梁了他总不敢来啃并州这块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