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陵眉头轻皱,径直问道。
“你最近是怎地了?说话总是吞吞吐吐。”
陆子参偷瞄一眼不远处的几位同僚,半晌才迟疑着开口道。
“老高方才其实还说了一件事,秦姑娘不知怎地似乎也在二少爷那艘花船上……”
邱陵神情一顿,当即简短问道。
“她人呢?”
“不知道。高全想要返回去的时候,正好发现那慈衣针在附近现身,便顾不上秦姑娘那边了。”
陆子参答完这一句,立即抬眼偷瞄自家督护面上神情。
风灯摇曳、光线明灭,就在他以为自己将从那张向来清冷自持的脸上看到些许别样情愫之时,那张脸已转了过去。
“今晚此处定有一场乱子,你让暗处的人都盯紧些。”
陆子参有些不甘心,抬手摸了摸翘起的胡子,用一种蚊子哼哼般的声音含糊道。
“督护说得是盯那几艘船,还是盯秦姑娘……”
他话一出口,四周瞬间安静下来,那些方才走出不远去的小将似乎都突然间停下了脚步,一个个立着耳朵等着听自家督护的回答。
终于,年轻督护再次开口,声音听起来已经没什么起伏。
“你若看见她,替我看顾着些就好。”
替你?所以是你自己想看顾人家,又不好意思亲自前去是不是?
陆子参那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瞬间变得更加灵活,揶揄的话还没出口,却已被去而复返的杜少衡一把拉走。
“陆兄还磨蹭什么?干活去了。”
众小将闹哄哄地散开来,大胡子参将仍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直到消失在黑漆漆的夜色中。
邱陵原地停顿片刻,又环顾了一下这片隐匿在黑暗中的码头。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夜这里似乎并非一眼望去的那样寂静一片。
或许打破这一切的不是声音,而是气味。一种若有若无的气味,同弥漫在四周空气里的湖水腥气格格不入,带着些许辛辣和凉意,将这夏夜风中的闷热都驱散了些。
年轻督护最后望一眼那些黑暗的角落,确定四周再无什么动静,这才转身跟上属下们的脚步、匆匆离去。
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另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从远处的一艘渔船后冒出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灵活转动、四处张望着。
“它”足够有耐心,一直等到那些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这才蹑手蹑脚从藏身处爬出,摸向那藏在码头栈道下的破烂舢板。
那是个身形瘦小的女子,似乎想要效仿那些个江湖刺客们、来去不留行迹,只可惜并不得要领,只手脚并用地在地上挪动着,远远望去好似一只巨大的蟾蜍成了精,每一步都走出了一种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沉重感。
好不容易挪到水边,秦九叶轻瞥一眼水中自己那道鬼鬼祟祟的倒影,突然打心底里生出一个疑问。
她到底在做什么?
说好烟火为期,她既已追来了岸边,方才就该堂堂正正与邱陵见面汇合,此时躲在一旁等对方离开是为哪般?这九皋城中应当没有第二个人能得断玉君半块玉佩,而那玉佩眼下就在她腰间,她为何还要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做贼般龃龉前行?
远处岸边传来一阵水声,不知是陆子参等人去而复返、还是哪派过路的江湖中人发出的声响,秦九叶吓了一跳,下意识又赶紧俯下身来。
都说那些习武之人五感格外敏锐,有时隔着七八丈远、仍能分辨出细微动静,她虽心中有事、焦急不已,但仍不敢冒险在此时行动,只能躲在暗处观察。
很快,岸边最后一点响动也远去,邱陵与陆子参等人完全不见了踪影,秦九叶明白,自己已彻底失去了“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
方才她其实并没能完全听清邱陵同那些小将们的对话,只隐约猜到对方是在部署任务,而那任务想必同那画舫上现身的慈衣针有关。而看陆子参等人急急散去的样子,说明那慈衣针应当还没有落网,而去追慈衣针的那少年也很可能还没有结果,所以她等到烟火结束也迟迟没有见他回来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