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是前阵子,最近可是不一样了啊。”伙计不由分说将他拉近些,压低嗓子道,“近来这督护同我们郡守樊大人斗得厉害,樊大人昨日刚下的命令,外乡人出入要严查加盖过郡守府官印的牒文。但凡查到你头上你拿不出来,便要被拉去府衙问话呢。”
他可不能被叫走问话。
他还有事要做呢,若是被叫走了,事情就得耽搁下了。
圆脸少年抬头望向那小胡子。
“哪里可以办这牒文?”
小胡子眯着眼笑起来,一边拍着胸脯、一边将人往茶铺内间拉去。
“你可算问对人了,正巧我有个朋友先前要进城却耽搁下了,我可以将他的牒文转让给你。你且随我来……”
那头戴短笠的圆脸少年一声不吭,眼瞧着便要被拉走,冷不丁一只手从身后钻出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口。
圆脸少年停住脚步,略显呆滞的眼珠转了转,落在自己身侧半步远的地方。
那伙计也觉察到什么,下一刻转过身来,便见一名瘦小女子从那圆脸少年身后露出半张脸来。
“什么天府牒文?我怎地没听说过啊?”
伙计的脸色僵在那里,半晌才勉强笑着看向那少年。
“这位又是……”
秦九叶一把将那少年拉到身后,嘴里咔吧咔吧地还嚼着东西,用一种很是老道的眼神瞥了那伙计一眼。
“我是他债主,有话同他说。怎么?你也要来听听?”
码头生意,各凭本事,可都是混这一片的,还没见过如此蛮横便来截胡的。
然而对方这话说得确实霸道,伙计一时摸不清对方底细,脸上虽有不甘,但最终还是放了手,一双小眼死死盯着那“断他财路”的女子,直到对方连同那圆脸少年消失在茶摊外那条小道上,这才收回目光。
而这一切,秦九叶不用回头也能估摸个八九不离十。
她一口气将人拉到道旁隐蔽处,竖起耳朵听了听身后的动静,随后才扒着树干偷偷回望过去。
不远处的茶摊,伙计已拎起茶壶躺回到自己那把破板凳上,准备物色下一个目标了。
她松口气,下一刻低头瞧见自己拉着对方的手,突然便涌上一阵后悔。
秦三友那米锅巴揣了几日定是有些霉了,她是因为吃那霉锅巴吃坏了脑子,才会连自己的事还没弄明白,就生出闲心管旁人的闲事了。
她秦九叶怎会做出这种蠢事来?
可她就是做了。而且行云流水般做完这一切才反应过来。
秦九叶抬头望向那被她救下的倒霉蛋。
眼前的人生了一张没什么棱角的圆脸,五官看起来也有种圆钝感,那双眼睛似乎不喜欢眨眼,盯着一处便能瞧上好久,整个人隐隐透出些傻气来。
她在打量对方,对方也在呆呆地盯着她,许是被方才那一幕吓到了,开口时声音莫名有些磕磕巴巴。
“你、你、你是……”
秦九叶看得暗暗摇头,心道自己多管闲事救了个傻子,也不知对方是否能听懂她的苦心相劝。
然而蠢事已经做了,无论如何也回不了头,不如赶紧了结这桩事。
想罢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简洁地对那少年说道。
“你离那些人远一些。什么天府牒文,都是要骗你银子的。”
壬小寒终于眨了眨眼,随后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女子的嘴巴。
“你方才在吃什么?声音真好听。”
秦九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没在那伙计和牒文上,泄气之余不由得有些好笑,想了想从腰间摸出个布袋子,从里面掏出一小块米锅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