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吴瞧清对方手中东西时,脸色陡然变了,手中短斧瞬间击飞对方手里的东西,另一只手出手如电、擒住了对方双手。
杜老狗吃痛,大喊一声松了手,可却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倔劲来,愣是不肯低头,一边胡乱扭动着四肢、一边疯疯癫癫地念叨着。
“这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眼见那乞丐将身下泥地搅得一团糟,汤越轻叹一声,对那两名青衣人吩咐道。
“此人神志不清,让人逐远些,千万莫要泄露了公子的行踪。”
青衣人领命,就要上前提人,却听公子琰的声音再次响起。
“等下。”
纱帐似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催动,猛地被掀开,纱帐后的人衣袖染血,他的十指狠狠掐入掌心,双手血流如注,疼痛令他那因药物而昏沉的神志勉强恢复了一丝清明。
众人见状都不由得大惊失色,齐齐跪地唤道。
“公子!”
公子琰恍若未闻,他那虚无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似乎在盯着什么东西看。
“带他过来。”
汤吴闻言没有动,显然有些迟疑。
“此人身上带了兵器……”
“那东西也取来给我。”
汤吴不敢再言,将那浑身颤抖的乞丐拖上前,随后将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仔细检查一番后才递到公子琰手中。
公子琰青紫枯败的手自那把短而钝的环首小刀上轻轻拂过。
他这双手,曾拂过多少杀人利器,但眼下他手中的这一把,却和他曾经握过的那些金铁都不一样。
这样一把连刀刃都没有的小刀,莫说是杀人,就是削一根树枝也嫌钝了些。
然而公子琰的手却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他反反复复、翻来覆去地查看着那把短刀,直到那上面积得灰尘泥污沾染了他的手指才停下,蒙住的双眼缓缓转向那仍在发抖的人。
“这东西你从何而来?”
乱发遮面、满头泥泞的脑袋埋得更低了,方才口中碎碎念叨的声音也不见了,干脆装起哑来。
汤吴见状,不由得沉下脸来。
“公子问话,你为何不……”
他质问的话还没说完,下一刻公子琰已出手如电、一把揪住了那乞丐的衣襟,几乎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我问你,这东西到底从何而来?!”
自那古怪的疾病开始侵蚀他的身体,他已许久不曾这样情绪翻涌,那些被压抑了数年的惊愕、激动、悲喜在此刻无法控制的倾泻而出,令他止不住地咳起来,血沫飞出、溅了杜老狗一脸,惊得后者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回地上。
汤越飞快上前扶住公子琰,掏出随身的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强塞了过去。
“公子切莫动气!动气最是凶险。”
苦涩药丸在舌尖化开,起先那阵情绪也终于过去,公子琰喘息片刻,将头转向地上的人,开口时声音中透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小心关切。
“让我看看你的脸可好?”
地上那蓬头垢面之人却仿若未闻,只用屁股在地上蠕动着,顷刻间已退出三四步远。
汤越已然察觉事情有异,上前揪住那试图逃跑之人后枕乱发、手一用力,对方便不得不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来。他取下腰间水囊,又将身上的帕子浸湿,不由分说将那帕子按在对方脸上,用力擦起来。
杜老狗疯了般大叫挣扎起来,奈何他干瘦无力,挣了没两下便已气喘吁吁,只能任人宰割。
汤越擦完一遍、仍觉不够,将那脏污成一团的帕子丢到一旁,随手撩起衣摆继续去擦,直到一张胡子拉碴、瘦骨嶙峋的脸渐渐露出原貌来。
他的脸颊、双唇上隐隐都是皴裂,眼尾和嘴角皱纹深刻,眼窝和颧下凹成一片青色,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只风干的柿子,只剩下一层皮。他了无生气地半张着嘴,感受到周围人探究目光的一刻,突然便似被雷劈中了一般,不管不顾地趴回地上,伸手抓起地上的泥巴就要往脸上抹去,却被一只枯败的手抓住。
“你……”
快要油尽灯枯的公子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竟缓缓从那步辇上站了起来。他拖着那两条许久没有落过地、已经萎缩的双腿,下一刻双膝便跪倒在地,引得他身后之人齐齐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