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功?”曾省吾一愣,“老师是说申办湖南省级公学,他在幕后出大力,但功劳大头归凌抚台和胡藩司?”
“孺子可教。”张居正赞许地点点头,“没错。王子荐立武功,这文功自然就分给凌汝成和胡伯安。两人本来在改土归流中分润了不少政绩功劳,现在又有一份不小的文功落到头上,肯定欣喜万分。”
“可是老师,申办湖南省级公学,非常困难,很容易就被内阁驳回。前些日子,浙江、广东、江西抚台和藩司都联袂上疏,请求建立省级公学,全被老师驳回。
要是被驳回,湖南的面子都不好看,王督宪就会弄巧成拙。”
“正是非常困难,要是被王子荐做成了,才显得这份功劳贵重,才显得他有本事。要是事事做别人都能做的事,王子荐能走到今天这步?
这么说吧,只要播州土司城攻克,杨家覆灭的捷报传到京师,老夫就算是要紧牙关,想方设法去筹经费,也要批复同意湖南申办省级公学的上疏。
三省,这就是算政治账,政治账比经济账要高一筹。”
曾省吾不敢置信,“老师,杨氏盘踞播州六百年,那里又山高林密,地势险要,王督宪这么有把握?”
“事事都有把握了再去做,好处能轮到你?”
曾省吾至此明白了老师张居正的指点之意,也领悟到老师对自己的期盼。
“老师,如此看来,王子荐真是位强劲的对手。”
张居正看着曾省吾,连连摇头,“三省,你是明白了,但还没悟透啊。你的对手不是王子荐。”
曾省吾目光一闪,“老师,请问说谁?”
“当初在皇上眼里,比你更合适通政使之位的是谁啊?”
“潘凤梧!”
张居正捋着胡须,欣慰地点点头,“三省,喝茶,这是老夫家乡的茶,有楚地特有的香气,你喝一喝,是不是合口味。”
曾省吾端起茶杯,抿了几口微微冒热气的茶,“嗯,果真是楚香自中来啊!老师,能不能送学生一些。”
张居正仰哈哈大笑,“前些日子,江陵送来了四斤,老夫给潘思明(潘晟)、方行之(方逢时)各送了一斤,再送你一斤又何妨。”
曾省吾心头一动,起身高叉手长揖道:“学生谢过恩师。”
张居正越满意,右手挥了挥,“三省坐。”
“三省知不知道内阁政事堂有一块匾。”
“学生知道,是世宗皇帝亲笔题写的,‘一团和气’。”
“一团和气,斗而不破也。三省,你要记住了。”
“学生记住了。”
过来半个小时,曾省吾起身告辞。
张居正叫张桐代他相送,自己走到书案后,展开金花五色笺信纸,轻轻磨墨,提起湖毫,蘸了蘸墨汁,略微一想,运腕写道。
“凤磐贤弟,接信甚喜你所言之事,愚兄心领。贤弟维护之心,愚兄感激不尽”
一气写完,张居正放下湖毫,长舒一口气,静待墨迹自干。
“张四维,你比百戏杂耍的还要会跳啊,现在又要改换门庭,也罢。你这样的三姓家奴,去哪里都是一样。
这是栾永芳之事,你和沈一贯是恶,老夫只是被牵连。别人记不得,有人记得。你以后且等着”
张居正刚自言自语到这里,心头一动,若有所悟。
“原来如此,老夫只是受了无妄之灾啊。张四维、沈一贯,老夫就等着看你们的下场。呵呵。”曾省吾出了张府,跟张桐拱手告辞,钻进等在府门口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