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懿夫人统治黔西以前,此地土司之间纷争不断。且西南诸民大多‘刀耕火种’,遇有霜旱疾疫,百姓饥馑难活,土匪劫掠横行,民不聊生。史料记载,‘土蛮不耕作,专劫杀为生,边民世其萘毒’。”
“因着德懿夫人广纳中原文化,学习中原耕作技术,且朝廷开放和教授西南采矿冶炼,和中原互通有无,商贸来往,才有后来的富饶与丰硕。”
盛从周见棠梨听的认真,鸦羽低垂,微勾的眼尾,猫儿一样,投着懒洋洋的阴影,忍不住凑上去,吻住她的眼睫,她闻起来甜丝丝的,用唇蹭了蹭不过瘾,他又舔了舔。
棠梨表情一凝,索性轻阖双眼,闭目养神,任由他吃着。
他吃了一会,连喉咙都痒了,才哑着嗓子问,“阿梨,你在想什么?”
棠梨睁开眼,伸手触上那片湿泞之地,没有看到阖上的双眼,被他反复含着,眼睑湿红,潋滟而动人。
只是下巴微扬着,眸中漾着柔情,专注而认真道,“大人,我只是觉得可惜。德懿夫人这样审时度势,又仁民爱物的女子,怎么生了个这么蠢的儿子?可惜了德懿夫人一番辛苦操持,尽付东流”
盛从周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唇,淡淡道,“西南边陲,溯稽往代,叛复无常。先帝在世时,威畅恩融,尚能使夷夏畏服,世守藩屏之责,如今,想要他们益励忠勤,永坚臣节,只会越来越难。”
“可是”,棠梨摁住了他的手,“我总觉得此番安昌王谋逆,蹊跷颇多。而且,这个大木村,一定藏着什么隐秘!大人方才说,这是德懿夫人出生的部落,又在她病逝后,整个寨子被大山掩埋。可阿朵说,她和阿娘就是从大木村逃出来的。若只是寨子名字重合也就罢了,还都是挨着大莽山,怎会如此巧合?”
棠梨从胸口掏出那个荷包,里面装着换花草,散发着馥郁的芬芳。
“大人,你看这个荷包”,她递给盛大人,“这是我从阿朵的阿娘身上,拿到的荷包。阿朵说喝了这种草熬得水,生的孩子就都是女儿,而且她们整个寨子都是女t子,阿朵甚至不知父亲是何物。可见,她们日常与世隔绝,倒是契合大人所说,被山体掩埋的传闻。所以,我怀疑阿朵生活的大木村,就是德懿夫人出生的地方,只是,后来不知何故,对外封闭了。”
盛从周放在鼻尖嗅着,只闻到她温热的体香,她将自己手往里放时,那种细腻柔滑的触感,似乎黏在指尖,他望着她掏荷包时,没有掩好的衣襟,那毫无瑕疵的玲珑锁骨,眸光深了又深,沉了又沉,热了又热,有些后悔。
“大人,我佩戴着这个荷包,在叙永的路上遇到莫名的羞辱,昨夜还被素不相识的百户长刺杀,而阿朵分明说,他们寨子里没有男人,女人们是向神树祈祷,才会诞下孩子。”
“而且”,棠梨禁不住向上凑了凑,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我昨夜在阿朵的手臂上,看到了守宫砂。阿朵说,鬼师告诉她们,无论走到哪里,阴兵都会追踪到她们。”
她眸光闪了闪,提出自己的猜测,“昨夜行凶的歹人,如果只是寻常行刺,不至于闹那么大动静,可他偏偏扛着斧头,还说他是专门来接我的,说我亵渎神明,背叛天神。我怀疑,他是在行使某种清理叛徒,替天行道的仪式,以儆效尤!”
“他们并不认识我,却全凭换花草的香味,就认定我是叛徒,可见,他们虽然不生活在大木村,却将大木村的女人视为私属物,不允许她们在外行走,一旦离开大木村,则可群起而攻之,人人得而诛杀!与此同时,这群人能随时随地找到我,甚至在赤水卫所也有潜伏的人,可见,这个组织势力十分庞大,内部连接十分紧密”
她略一沉吟,肯定道,“这种仪式感杀人,且有组织有信仰的群体作案,很可能靠着某种教|义规训,对信徒进行操控和钳制。”
盛从周眉宇之间,是越来越深的锐色。
“昨夜刺杀你的百户长,我已经派人连夜审查,可是一无所获。赤水卫所指挥使司普赞宁,亲自拿了这个百户长的军户给我过目,他在赤水卫所整整五年,兢兢业业,未有劣迹。”
他捏着棠梨的手指,不由紧了紧,有些担忧道,“既是这个荷包,害得阿梨横遭劫难,那阿梨就不要再戴了。这些人潜伏极深,身份伪装极好,还下手阴狠,阿梨不该为不相干的事情,如此以身犯险?”
棠梨眼上蒙着一层盈盈水光,很乖顺的点了点头。
她确实带着这枚荷包,想让那群人主动来找她,却没想到这完全是一群,不怕死的极|端分子。
“大人,安昌王身边有鬼师,阿朵也提到他们的寨子里,前一段时间,从不在人前露面的鬼师,去她们寨子里作法,要求寨子里供奉十个生辰八字属土的女孩,用来补充神树的巨大消耗和亏空”
棠梨眼中拂过一丝别样情绪,“大人,你说这鬼师,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大人可见过这个鬼师的面貌?若是大人肯画下来,我拿给阿朵看看,就能辨认一二了。”
盛从周想了想,有些踟蹰,“地牢中光线很暗,那个鬼师装扮奇怪,半边脸戴着鬼头面具,身上也穿着宽大的阴阳道袍,明明是女人的声音,却又莫名像个男人,说话也神神叨叨的。不过,阿梨若是要查这个案子,那我就试着画下来吧!只是,不一定很像。”
盛从周坐起身,就要去作画,棠梨却拉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