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太子开了口,他道:「御医已经到了,秦夫人用一用吧,若是秦夫人重病不好,烟黛怕是会怪孤。」
太子提到柳烟黛的时候,语气凭空软了几分,好像这个人现在还活着一样。
秦禅月反倒被太子的语气激起了一点鸡皮疙瘩,她不可置信的抬头去看太子,竟然在太子的面上瞧见了一点化不开的悲切。
他的眉眼深邃,像是藏着一片枯死的木林,偶有一阵寒雨掠过,越发显得冷,这模样让秦禅月心里隐隐有些不忍。
以前太子不管站在那儿,都像是个野心勃勃的野兽,身上裹着冷冽的寒风,双眸中燃着火焰,而现在,太子却是这样一幅模样。
更让她不忍的是,他是因为秦禅月的谎言变成这样的。
秦禅月不由得想起了柳烟黛。
当时事情紧急,秦禅月其实根本都没来得及问柳烟黛发生了什么,只是听柳烟黛说,太子故意欺负她,还骗了她,她知道柳烟黛蠢笨,也知道柳烟黛有时候认死理,但是柳烟黛一哭,她就无心去问对错,一门心思的去帮柳烟黛做事。
现下都做完了,秦禅月才发觉,太子对柳烟黛好像也并不是全然没有感情。
艳丽的夫人坐在椅子上,手指抓着自己的裙摆,涂了铅粉的淡白色的唇瓣颤了颤,低声道:「殿下,烟黛——找回来了吗?」
她自然是知道答案的。
而那坐在椅子上的太子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只依旧坐着,神色平淡的回:「孤在查了。」
秦禅月垂下眼睫,心想,这就是还没查到他们。
如果太子真的查到了,现在就不会带御医来,也不会跟秦禅月这样好声好气的说话。
秦禅月脑子正思索间,突然听见外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匆忙站起身来,果真瞧见帘子被人抬手掀开,从外走进来一个大跨步的高大武将。
是镇南王,楚珩。
秦禅月心里一松,又缓慢地坐回来了。
她从见到了太子之后一直觉得心里面发虚,现在见了楚珩,才觉得好受些,左右天塌下来楚珩挡着,再大的事儿也落不到她脑袋上来。
楚珩进来之后,躬身行礼,后起身,一站起身来,楚珩便直接问坐在椅子上的太子,道:「殿下,眼下圣上如何?」
提到公事,太子看上去清醒了些,他那双丹凤眼定定地看到楚珩的面上,过了两息后道:「父皇重病,还不曾醒来。」
实则是人已经死了,但是太子目前没打算让这件事情冒出来,他想先找到柳烟黛。
而楚珩第二件事,问的就是柳烟黛。
「世子妃可寻到了?」他问。
和气若游丝,后背冒汗的秦禅月不同,楚珩眼下看起来理直气壮极了,甚至眉眼中带着一点淡淡的恼意,看上去隐隐间有点咄咄逼人的味道。
秦禅月又开始拿着帕子咳嗽了。
太子的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刚才怎么回复秦禅月的,现在就怎么回复楚珩,他道:「孤在查了。」
之前秦禅月听了这话就没继续说,但是眼下楚珩听了这话,却毫不犹豫的回道:「从大别山一别,柳烟黛失踪已经足够三日了,殿下,你该知道,两日之中还找不出来的人,应当已经死了。」
他们这些手底下沾过人命的都清楚,一旦有谁失踪了,最佳的拯救时间不过是六个时辰,超过六个时辰,基本只剩下一具死尸。
「死」这个字太过沉重,让秦禅月心口都跟着紧绷了一瞬,手指都快将手里的手帕给揉烂了。
她不敢说话,只抿着唇小心去看楚珩,她想,这个人怎么这么有胆量?明明干了那么胆大包天的事儿,现在竟然还敢逼到太子面前来。
而太子听到一个「死」字时,手臂上的青筋都跟着微微鼓起来。
他过了两息,才低声道:「不会的,柳烟黛不会死,二皇子不会蠢到杀了她,烟黛还有用。」
二皇子应该过来与他换啊!二皇子应该掏出来柳烟黛的消息,应该试图拯救二皇子自己,或者做出来一点什么别的事才对,没有人会杀掉柳烟黛的,因为柳烟黛现在是这天底下上最值钱的东西,她是太子的心头肉。
谁会杀了她呢?
「失踪已有两日的人,鲜少有活着回来的,更何况涉及了党争争斗,柳烟黛无缘无故不见了,结局定然好不到哪里去,这种事,太子比本王更清楚。」楚珩冷着脸道:「而柳烟黛失踪一事都是由太子而起,太子还不回人来给忠义侯府,眼下又登门作何?」
他这话说的十分怨气,倒是符合他这「受害者叔父」的身份,就是显得有些太过尖锐,似是明晃晃的在质问,人你找不回来,现在还有脸登门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