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欲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臂从谢芳梅近乎铁钳一样的桎梏中挣脱出来,打圆场道:“人傢也不是故意的。”
“那肯定的,老奶奶,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自己非要走过来,怎麽能怪我?”司机撇瞭撇嘴,视线从谢芳梅脸上蜻蜓点水一样掠过,然后落在迟欲脸上。
左右四顾,发现隻有这两个人来瞭之后,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嘴巴歪瞭一下,就像是想找烟一样,但是他刚刚才掐灭一支烟。
司机问:“就你们两个?”
“不不不,”谢芳梅连忙否认,似乎生怕对方强行把她给拐上车一样,“隻有他,隻有他!”
售票员用圆珠笔的笔尾敲瞭敲名册,然后推瞭推眼镜,走过来,问:“你和他是什麽关系?”
“我是他婆婆,婆婆,”似乎是怕对方不理解,谢芳梅手脚并用地描述,“就是、就是我儿子和他结婚,虽然他也把我叫妈妈,但是我不是他妈……你们懂吧?不知道你们那边是怎麽称呼的,我们这裡是叫婆婆的。”
司机有些不耐烦:“他妈的,哪裡不叫婆婆不叫婆婆难道叫姐姐?”
他的语气过于凶神恶煞,谢芳梅一下子不讲话瞭。
她意识到对方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所以有些忌惮。
因此迟欲得以见识到自己这个得理不饶人的婆婆难得这麽好脾气的时刻:“哎哟,是我老太婆话多瞭,想想也是哈,全国各地,好像都是叫婆婆的,哎哟,我怕你们误会我是这孩子的妈妈或者奶奶瞭……”
她陪著笑脸,格外和颜悦色。
售票员却听出来,她这是话裡话外都在和旁边的这个年轻男人撇清关系。
这种事她见多瞭,因此并不意外。
“现在有瞭新规,”售票员底下头,唰唰两笔,记录下瞭时间地点和人数,然后头也不抬道,“傢人也要陪同。”
谢芳梅的瞳孔一缩,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道:“啊?这是什麽时候有的规定?我、我没有听说过啊!”
“都跟你说瞭是最近,怎麽听不懂人话啊?”司机已经用钥匙打开瞭车门,轻松一跃跳上大巴车之后,抱著手臂斜倚在上车口边,居高临下地道,“要不你就把人带走,要不你就和他一起上来……”
他的脸陷在阴影裡,看不清楚表情,但是声音中的冷漠和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你自己选。”
谢芳梅张瞭张嘴,犹犹豫豫地想要说些什麽,但是一触及司机冰冷的目光,她心口一紧,竟然有些畏惧,不敢再开口瞭。
她害怕司机,可能是因为对方是个男人、又身材壮实、人也凶,让她莫名想起自己那个早死的男人。
这样一想,谢芳梅好受瞭一些,似乎比起害怕别的男人,还是害怕自己的男人更能让她接受一些。
她转向那个售票员——
谢芳梅询问那个齐耳短发的女人,声音裡带著一些恳求:“真的必须要陪同吗?我、我心裡是想陪这孩子的……可是我晕车,会吐!可难受瞭……”
谢芳梅似乎还想要挤两滴眼泪出来,但是这些天实在是太高兴瞭,她的身体大概已经忘瞭什麽叫做哭泣瞭,因此在别人眼裡,她隻是面部抽搐瞭几秒钟,然后又变回瞭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乞求地看著售票员。
售票员眨瞭眨眼,她没有化妆,但是睫毛却根根分明,浓密纤长,让她那双大眼睛格外熠熠生光。
那双明亮的眼睛微微一转,从谢芳梅的脸上扫过,淡淡道:“要麽你和他一起回自己傢裡去,要麽你和他一起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