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她就被一帮人堵在学校后门的小河边。里面有面熟的,也有面生的,反正她都不是很熟。几个满脸稚嫩却烫了个爆炸头的女孩子二话不说抢了她的书包扔到了河里,抱着肚子叽叽喳喳笑成一团:“听说你很要读书啊?那就赶紧去捞啊,等下就沉下去咯!”书包里几乎是她所有的财产,她的钱,她的课本,她扣扣索索买的几本习题册跟躲在书店抄回来的参考书——白熹微疯了。与生俱来第一次疯了。她不要命地跳进河里,朝沉沉浮浮的书包扑去。大家在岸上笑得直不起腰,不知道是哪几个王八蛋弄来几根竹竿,追着她打。“白熹微,你能啊……哈哈哈,那就别上来了,在河里考试吧!”“对对对,水鬼会要你的。”“快戳她戳她,不要让她爬上来。”她不会游泳,河水不深,但是淤泥很厚。她不顾一切地踩在泥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终于拉住书包,把它紧紧抱到怀里。可是岸那么远,那群人的笑那么刺耳……她悲哀地发现,自己这一次恐怕真的回不去了。她在河水里瑟瑟发抖,但连一句乞求的话都没有。只是看着那帮人,稀里糊涂地想,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呢?不愁吃不愁穿父母健在生活无忧,他们现在这样,到底是在作践谁?“你们干什么呢?”桥上路过几个穿背心打完篮球的男孩,其中一个拿头大的篮球狠狠把那帮人砸了个一时鸟兽散。不过他们很快就又围了回去,指着几个男孩冷笑:“谁啊你们?没见过教训自己妹妹?要你们多管闲事。”“妹妹?她是谁妹妹?站出来。”白熹微莫名觉得这声音耳熟,迎着夕阳眯眼望去,不敢相信竟然真的看到了顾靳时的脸。一个夏天过去,他好像长高很多。剃了板寸,四肢舒展在背心短裤外,跟她梦里一样耀眼得像是一团光球。她艰难地张了张嘴,可忽然害怕,他大概已经不记得她了。“我。”站出来个男孩,是其中个头最高的,块头也很大,很能唬人。白熹微心头一跳,知道这个人是学校里拳头最硬的,立刻就冲顾靳时喊道:“你们快走……帮……帮我报警。”可是顾靳时非但没有听话,反而跟几个同伴从桥上直接跳到了岸边。他们个个长手长脚的,一落地就跟一堆萝卜头形成了极其明显的对比。就算是这拳头最硬的大块头,也只比他们几个高了一指甲盖能忽略不计的长度,顿时就有点露怯。“你……你们想干什么?”大块头说道。顾靳时把扔下来的篮球一脚踩在鞋底,露出邪气的笑:“不明显吗?揍你啊!”话还没说完,一个拳头就已经送了过去。大块头一下被砸出两管鼻血,岸上的人顿时嗷嗷叫着扑上去,跟顾靳时几个人打成了一片。白熹微只好抱起沉甸甸的书包,深一脚浅一脚地游回岸边。随手扛起一根他们刚才用来顶她的竹竿,乱七八糟地舞起来:“你们,你们都给我闪开!”竹竿六亲不认敌我不分,差点把顾靳时也扫到。白熹微浑身湿哒哒的,一竹竿扫倒一片。然后把竹竿往他们一扔,抓起顾靳时就跑:“快走……”顾靳时几个也不知道怎么着,就跟着莫名其妙地「落荒而逃」了。然而敌军也损失惨重,不仅被白熹微扫翻一片,有几个还被揍得鼻青脸肿挂了彩。于是凶狠地在他们身后叫嚣:“白熹微你行啊,敢找帮手!你等着,你等着!”白熹微当然不可能原地等待敌军反扑,拉着顾靳时没多久就跑远了。体育课八百米考试都没有这么卖过命,全奉献给了顾靳时。从黄昏跑入夜,从学校附近跑到陌生的地方——白熹微终于停下脚步,然后懵了。她回过头看了看顾靳时,松开他因为发汗而黏腻的手,羞愧地咬住嘴唇:“我好像跑错方向了。”头顶传来顾靳时的闷笑。她更无地自容:“你……你那几个朋友呢?糟了,会不会被他们给堵住了?我们得回去找他们。你不知道,我们学校的那些人可厉害了,他们一帮子人在一起好多人都害怕。哎,都叫你们别掺和进来了,你们怎么不听!”“他们已经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有时间担心别人,怎么不花时间好好担心担心自己。”顾靳时从她手中把书包背了过去,然后拉开她的手心,叹了口气,“还是这么不自量力啊……”白皙的手心有薄茧,这并不是一双养眼的纤纤柔荑。刚才因为扛过竹竿大杀四方,又拽着被水浸透的书包飞跑了一路,掌心都被磨起了新鲜的血泡,有几个还破了,更是一片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