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衍……你,你不得好死……”刑衍扬笑,探出舌尖舔了下自己的唇:“为你不得好死,我心甘情愿。呀……熹微,你流血了?”白熹微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她抖得像是风里无辜的小树苗,慢慢望向自己的两条腿。粘稠的血液将裤子牢牢地吸附在皮肤上,像什么的灵魂,不屈不挠不愿离去……她来不及发出悲鸣,就觉得天旋地转,往一旁栽去。地上满是烟蒂,顾靳时用脚尖捻灭最后一根烟,抬眼虚望了一下街道尽头。而后,他从风衣口袋里伸出手,半个身体钻进车,拿出对讲机:“收队……”“是……”电流刺啦刺啦响个不停,每一声都像极了一把尖刀,捅在人心。司机惊愕地抬头,越过车门看着他们的顾老大,心头有一丝「早该这样」的解脱,又有一种「可惜贱人还没找到」的郁闷。就这么放任白熹微跑了,那不是太便宜她了?左不对右不对,所以人心很复杂。这一望,终于也看到顾老大那下巴青色的胡渣以及憔悴的脸色。于是不免操心几句:“顾先生,您要不先歇会儿吧?您可是渊龙会的定海神针,千万不能病倒了。”顾靳时把对讲机递给他,打量这司机的年龄体态:“你成家了吗?”司机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挠挠头发:“托顾先生的福,总算有几分人样,成了个小家。”“有孩子吗?”顾靳时闲聊似的问起。司机的笑容不禁又满足几分,眼睛里的神采都亮了:“有,双胞胎,两个大胖小子,嘿嘿嘿……”“多大了?”“都能打酱油了。”“当爸爸……是什么感觉?”“哈哈……就是……就是高兴地无法形容啊……”“无法形容。”顾靳时轻喃,微微低下头的瞬间,眼里才毫无保留地回荡起一片落寞。忽然,他余光一顿,原本已流露出几分柔软的五官立刻就变得冷漠不近人情起来。他抻直身,打量向他走来的人,从眯起的眼缝里不禁射出两道刻薄的目光:“邵小姐,好手段。”邵依卿已经换了身衣裙,素色的棉麻上衣,搭了条淡黄色的棉麻阔腿裤,外头罩的风衣款式别有居心地买了跟顾靳时一样的情侣款。脸上铅华洗尽,素面朝天,如果不看五官,远远一望,还真有种化身白熹微的错觉。她大大方方地展开手臂原地转了一圈:“好看吗?”顾靳时抿唇,那丝刻薄里不免又多了几分冰冷。邵依卿的笑脸转瞬即逝,她缓缓放下手,困惑而又压抑地问他:“你不是喜欢这样吗?你不就是图白熹微的白璧无瑕?靳时,你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着我就只是这么一张脸?连一点笑,都不想施舍给我。白熹微……她到底有什么好?她不过是刑衍家里的一条狗,你是想告诉所有人,你顾靳时的良心就是被这条狗给吃了吗?”顾靳时浑身的肌肉不禁绷紧,身侧的拳头握起,直到即将青筋凸起,才蓦然松开。“白熹微……她确实什么都不是。”他说,“你是亲眼看着我怎么把渊龙会变成今天这幅局面的,区区一个白熹微就想撼动,未免太容易了点。”邵依卿一听,果然笑了,试探着去拉他的手:“靳时,别忘了我们的赌约。白熹微现在已经主动离开了你,你输了,就该践诺。”“更别忘了我外公对你的知遇之恩,你的会主宝座,是不是该分一半给我坐坐?”她终于握住了他的手,这几年处心积虑,总算有所回报。顾靳时没有甩开她,他看了她一眼,重复邵依卿的话:“对啊,我可不能对不起你外公的知遇之恩。”……房间里光源微弱,窗户拉上了厚厚的窗帘,不但光进不来,就连空气都无法流通。唯一能让白熹微得以感到一丝温暖的,只有墙上一盏麋鹿造型的小夜灯。这是顾靳时买的,亲手安装。橘色的灯光不浓郁不招摇,却给了白熹微足够的温暖。她不知道外面白天还是黑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又会出现在她跟顾靳时的房间里。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不久以前。突然,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熹微,你醒了?那就吃药吧!”顾靳时从外面进来,走廊的灯光在地上割出一块雪亮的方块,里面投下他漆黑的影子。他一只手端着一杯水,另一只手掌心上托着几片白色药片,向白熹微露出莫名的笑意。白熹微猛地从床上坐起,这笑意忽然让她毛骨悚然。她认识这药片,她认识这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