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又不经意问道:“你当年从鬼界归来,伤的很重?”
谢景行顿了一下,道:“小伤而已。”
“我当时天真到近乎愚蠢,总是觉得你无所不能,竟是未曾看出半点违和,等收到你闭关的消息,才后知后觉……”殷无极抿了一下唇,见他不肯说实话,又问道:“你那时疼吗?”
谢景行神色无奈,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追究这个做什么?”
殷无极不听,蛮不讲理道:“先生护着我,却又不肯和我说半个字,还要我不要追究。哪有你这样的……”
“我盛名在外,自然要时时刻刻地端着圣人的架子,不能教人把软弱处看了去。”谢景行牵住徒弟的手,与他五指扣在一起,轻咳一声,道:“有些事情,教你知道了,丢脸,我哪里好意思做师父。”
“真的吗?”殷无极轻笑,“您也没变,依旧端着架子,只不过肯倒在我怀里了……这时候,您就不想着丢面儿啦?”
“兵解后修为低微,旁人面前就罢了,在你面前装,累不累。”谢景行似笑非笑,“左右也装不了太久,吃帝尊软饭多舒服。”他说罢,甚至还刮了一下殷无极的鼻尖,“有别崖这等美人嘘寒问暖,我不吃亏。”
殷无极心神一时飘荡,步履轻快地走在他身边,玄衣与白衣纠缠在一起,显得格外绮丽。
“先生真坏。”他半嗔半笑,“我整个人都是您的,想要什么,您开口要便好。”
谢衍是他的救命稻草,唯有待在他身边,他才不至于向更深的黑暗坠去。
“我还没有问,你与你属下的那位刺客……将夜,是怎么认识的。”谢景行像是不经意地开口了。
之前他们关系时好时坏,当年的谢衍也数次想问。但一圣一尊如何推心置腹,这个话题,背后的深意太多,他不能问。
殷无极定定瞧了他的眼睛片刻,然后笑了,道:“将夜啊?捡的。”
“你还有捡人的善心?”
当年将夜来到他身边时,他还不是那万人之上的帝尊,又是如何收服这样一个武力值极高,精于杀戮的纯血魔族的?
“你知道他屠遍三十三仙门,被天下通缉之事?”殷无极笑道:“最后他遁入魔洲,被我所救。”
“为什么?”谢景行还记得,那时殷无极也刚刚在北渊洲站稳脚跟,自己也是仙门通缉犯,自顾仍是不暇,救下将夜并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你没有见到那时他的眼睛,只一眼,我就知道,我们有很多相似之处。”殷无极淡淡地笑道:“那一日,他几乎力竭,遍体鳞伤,却凶的像是随时会扑杀我,听完我的来意,他对我说,他此生不侍二主。”
谢景行听罢,怔然片刻,却是看向了殷无极垂下的眼睫。
他说过,他与将夜很像。
是啊,都是被在意之人生生抛下,怎能不像。
收留他时,他们相隔两洲,哪怕再无望,也终有再遇之时。
那时的殷无极,看着经历死生诀别的将夜,是否有着所爱虽隔山海,相望不相闻,却依旧活在世上的庆幸。
而在他坠天之后,殷无极每一次再看向将夜时,又是否像是注视着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