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极冷笑:“若是天道之劫,当年早些将他劈了,说不定乌国还能活下一些人,不至全城皆殉。”
说罢,殷无极拽着谢景行的广袖,也不理那还在恭维君王的妖道,径直走出御天阁。
阁外,天色黑彻,云层中雷电酝酿,唯有远方通天塔笼罩在黑色的业障之中。
他倏尔笑道:“圣人啊,您与我,难道还不知,这天道又是什么东西吗?”
殷无极的言语之间,尽是对天命的大不敬。可见,他毕生傲视一切,最不畏的就是天。
谢景行拂袖,淡笑道:“是啊,此间天道,不公。”
所以,这天下之道,也该换换了。
通天塔位于宫中西南角,约七层楼高,暗合七七四九天数。塔上刻腾龙纹路,还有辟邪、应龙等上古神兽缠绕,极尽祥瑞。
天色是灰蒙蒙的,枯树之上,高高站着杜鹃鸟,声声啼血。
“是杜鹃。”殷无极看向枯枝上,微微抬手,鸣叫声凄切的杜鹃落在他的指尖,又振翅飞起。
“望帝杜宇亡国身死,化为子规啼月。”谢景行寒声,“此乃亡国之兆。”
这通天塔的四方地基下,竟是白骨铸就。
他们踏着阶梯,走到通天塔前,只见塔身无门无窗,唯有底下供桌摆着一圈贡品,是码着整整齐齐的头骨,令人毛骨悚然。
谢景行眼眸一沉,道:“这些都是之前被斩于闹市的儒生,不仅没有入土为安,反倒沦为祭品,魂灵被困于塔中,世代受折磨凌虐,榨出怨气,供养一城之妖祸……”
儒生们不过是祭品的一部分。真正的祭品,是这乌国上下无一幸存的百姓,是这累累白骨,枉死冤魂。
这无门无窗的塔,才不是什么通天路,活人进不去,唯有死人可住,怎么通天?
谢景行一路走来,此时的怒意最为高炽,神色冰冷清寒,若九天之仙。
枯枝寒鸦,风声凄冷。殷无极左手负于身后,立于风中,黑袍如浪涌。
他站在阶梯之上,见遍地荒芜衰草,远处宫城的灯火照耀,却照不彻荒魂冤骨。
他淡淡道:“君王踩着生民尸骨向上,如何能通天?”
说罢,帝尊阖了眸,笑而叹息:“杀人者,人恒杀之,如何通天?”
“此乃帝王之业。”
妖塔之上,紫气衰败,缠绕着帝王的业果。
殷无极腰间悬剑,衣袂掠过地表,笑着走向通天塔的阶梯之上。
他在通天塔前回首,掀起眼帘,眸中滔滔如血狱,蕴着洗不净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