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前头没有?教坊司的郑行首,弹得一手好琵琶,还曾得过裕王殿下的封赏。性子清高孤傲,也是不轻易赴宴的。」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的京瓦名伎都齐聚范楼了?」
「你们不知道啊?听说今儿是温小娘子的生辰,这都是为着她的生辰来的!」
「温小娘子?东市开食店的那个温小娘子?她哪来这么大的排场?」
「再怎么说人家曾经也是伯府千金,相交往来都是贵人,请个把伎人来热闹热闹有什么稀罕的?人家年年如此!」
「温小娘子的父亲那可是宋大儒的关门弟子,今年春闱的解元老爷!排场可不大嘛!」
「就是!听说头些日子康平县主和秦家娘子等名门贵女还为了温三娘子设宴,就为着帮她庆贺生辰呢!」
「嚯!温三娘子当真是了不得!」
……
范楼周围围观者甚众,人人都想一睹那些京城名伎们的风采,过路行人以及食客们挤得里三层外三层,将范楼堵得水泄不通,盛况空前绝后。
楼内后院园子有一牙道,延伸至院深,有宝砌池塘,池上架着道画桥。台榭两旁有绿柳百花,对面乃是片宽敞空地,搭着偌大的戏台,如今台上正演着皮影戏,滑稽十足,惹得人捧腹大笑。
台榭中,长桌上金樽玉筷,碗盘层叠尽是高价细食,丝丝晚风中都透着清冽酒香与山珍海味的鲜美。
温苒苒随着温老太太居于上座,笑呵呵地看着众人玩闹,一双杏眸弯如新月。
温老太太搂着小孙女,望望前头那些演杂剧丶唱曲儿丶弄百禽戏皮影的众伎人,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这等花团锦簇丶热火繁盛的日子,她以为再
也见不着了,没想到如今靠着她从前多有忽视的老二和小孙女一家又看到了从前的景象。
温老太太心中多有愧疚,也不知她上辈子烧了多少香丶拜了多少佛,这辈子才能得个这样不计前嫌的好孩子做孙女。
只是孙女命苦,十几岁娇花似的年纪却要没日没夜地劳作……
她摸摸苒苒的掌心,瞧着上头的茧都觉得眼睛一涩,心疼得很。
温老太太抹抹泪,悠长地叹口气:「苒苒命苦,竟投生到了咱们家。好日子没过上几年,还白白受了这些苦……」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如今祖母倒真成了小孩子了。」温苒苒笑着替她擦擦眼泪,温声哄着,「过生辰是喜事呢,怎么还哭起来了?」
温老太太默默垂眸不语,半晌才又扬起张笑脸道:「对对对,今儿是我们苒苒的好日子,提这些做什么?来瞧瞧祖母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她说着,将一直拿在手中的木头盒子打开,亲取了里头的牡丹花银项圈为温苒苒戴上,慈爱地摩挲着上头那挂了数个小铃铛的银锁:「望我家苒苒长命百岁,安乐无忧。」
温苒苒只觉得脖子上一沉,眼眸瞬间亮起。
嚯!这项圈实心的叭!至少得好几斤!这可是硬通货!
温苒苒摸着沉甸甸的项圈,欢欢喜喜地笑弯了眼睛:「谢谢祖母!」
沈氏见婆母如今对苒苒真心实意地疼爱,眼眶不禁一热:「瞧母亲,苒苒如今都多大了,您还将苒苒当成黄发孩童般看待。」
温老太太将小孙女搂在怀里笑道:「即便是苒苒将来嫁做人妇丶生儿育女,在我眼里她永远都是孩童!」
温苒苒听见温老太太的话不由得鼻子一酸。
这话,她师父也曾说过。
温老太太见小孙女红了眼睛,忙疼爱地捏捏她的面颊,压低声音哄着:「你大伯三叔他们给的孝敬银子我都攒着,等来年苒苒再过生辰,祖母给你打个金项圈。」
温俊良吐了口瓜子皮,斜眼看着温老太太直撇嘴:「母亲您这悄悄话说得也忒大声儿了,我和大哥可都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要你多嘴?」孙氏笑瞪了他两眼,「母亲的体己银子想给谁便给谁,难不成还得跟你商量?」
梁氏为温老太太斟了杯清甜可口的梅子酒笑道:「瞧瞧这对冤家!年岁不小了,竟还像孩子般成日里斗嘴。」
温茹茹抿着唇笑:「斗嘴归斗嘴,可我瞧着爹爹和娘亲俩人比从前要好多了!」
温俊良不服不忿地瞪了眼孙氏:「谁跟她好?瞧她那话说的,仿佛是我惦记母亲的体己银子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