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邈脸色一变。
这藤编的箩筐远比寻常的那种编得严丝合缝,很有几分以藤为甲的状态。
若是真在战场上出现,在必要的情况下是能充当盾牌来用的。
他曾经听曹操吹嘘过此物的两用,却完全想到会在此时见到它。
这东西的出现和这一瞬间曹操的敏捷应变,都已让张邈不必怀疑此物的由来了。
那绝不可能会是在此地残存的东西,而分明是有人刻意将此物抛出,意图助力于曹操的脱困!
可他在此时才意识到,就连那块白布都可能是曹操的下属对他做出的信号,又哪里还有什么用处。
在对方已经抢占的先机中,紧随其后的变故便只发生在须臾之间。
张邈刚要令人下马去将那藤筐揭开,甚至不必顾忌曹操的命一点,直接以马蹄将其踹开便是,在这坞堡的城头便陡然发出了数百道箭矢,直冲着他所在的方向而来。
一瞬间覆盖的弓箭打击之下,唯独安全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曹操所在的藤筐之下!
不只是因为藤筐的庇护,还因为道曹操所处的位置正是那坞堡城下,多少得算是射击的死角。
而身在城头上由满宠所统领的将士,几乎都是被他有意挑选出的善射击之人,全都有意避让开了曹操所在的位置。
至多也不过还是还有三两流矢会从这藤筐之上扫过而已,根本无法突破这东西的防守。
可张邈便没有那般轻松了。
战马遭到的弓箭打击,已让这些本该听从号令的马匹当即朝着远离坞堡的方向奔逃。
战马之上骑兵的阵亡,更是让其处在了越发失控的状态。
在他勒马折回之际,更有一支不知是由何人发出的箭矢,在这一刻精准地自张邈的头颅贯穿而出,将其射落在了马下,也随着后头紧追而来的弓箭,将其扎成了个筛子。
倘若张邈还活着,这些士卒或许还能在他的指挥之下做出什么妥善的应变,就算未必能够有几人逃出生天,总还能试试将曹操给一并拖下水,而不是让他此时随着城头掉下的另外一个个箩筐压顶,让其处在了一个越发安全的状态下。
那是完全不必担心被误伤的层层庇护。
虽然等到曹操从这藤筐中被满宠搀扶出来的时候,他还是难免摸了摸自己被狠挨了一记的头顶,这才对着对方露出了一份劫后馀生的感慨。
「伯宁啊,幸好你没拿个盾牌丢下来,若不然我这头颅可不是铁打的。」
曹操的目光转向了张邈的尸体,脸上的怅然和感伤有一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神情,但一想到此刻兖州的局面,他又很快强迫自己冷下了心肠。
这不是他为昔日友人身死而感伤的时候。
若非他决断得够快,他的下属也有此等机敏的反应,此时送命的便会是他了!「将你等收到消息后的情况全部告知于我。」
他既已脱困,那便是彻底发起反击之时!
399。399各……
但饶是曹操已经预料到了,以满宠此人的心性决断,在从枣祗这里收到了他发出的消息后,势必能够对救援他曹操和救援曹昂曹洪的队伍做出妥善的安排,也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五条安排。
「府君尚在受制于人的处境中,我不得不先做此决定,倘若府君以为此举不妥,满宠甘愿领罚。」
满宠话未说完便已见曹操抬手示意道:「不,你做得很好!」
再好也没有了!
时间是最耽误不起的东西。
距离消息的送达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等曹操回返到濮阳再行调兵,难保不会错过援助于酸枣大营最好的时机。
倘若他自己凭藉着这等先发制人的方式逃出生天,却让儿子丶兄弟和近身护卫因为这等方式丧命,曹操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自己。
满宠的这份行动力虽然还没在此时证明其实际的效果,曹操依然感到了对方在危机面前的惊人判断力与行动力。
尤其是他想到的截断陈留和位处兖州中部的其他世家之间的联系,同时为曹昂等人的撤退路径兜底,想到拦截住袁绍可能自北方发起的对兖州的窥伺,想到他果断建议由丁夫人和卞夫人接掌濮阳局势,每一项都稳妥得让人安心。
他不由叹了口气,「我虽失陈公台,却仍有满伯宁啊!」
同样的,他失去了张邈这个朋友,也还尚未到孤身一人的地步!不必如此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