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的地牢很少动用。
或者说,活着将人捉住,总归比当场击毙更难。
桀骜不驯的武者有很多,大多数被抓住就会自尽,因此地牢总是空荡荡的。
孟迩崆便独自坐在这空荡荡的地牢中。
即便只有他一个人,还是动用了所有值守的一半,将地牢围得像个铁桶。
我进去的时候,为首的值守分明被我惊地半晌不动,却依旧顶着惊恐,将我盘问了好久,才将我放行。
我走向孟迩崆,隔着一层栅栏看向他。
或许是怕孟迩崆寻死,他所在的牢房无处不柔软,就连栅栏上都包了棉花。
不过孟迩崆看起来也没有寻死的打算,他盘膝坐在牢房中,吃着饭菜,倒像是一个寻常的老翁,甚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还带着笑意。
直到他抬头,看见了我。
由呆愣到不可置信到惊愕,最后转化为狂怒。
他冲向栅栏,伸出手想抓我,可这栅栏是寒铁所制,他又已经经脉崩裂,如何能撞开。
“你如何还能活着?!你不应该活着!”
他像是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反反复复念着都是这一句。
“我如何不能?”
在看到他的刹那,所有的恨意与恶念蜂拥而出。
我垂眸看着他。
他伛偻、苍老、虚弱,像一条丧家之犬。
就是这样一个人,十二年前,要了我庄家一百二十八口人的命。
他还将大哥带回孟府,要大哥叫了自己的仇人十几年的义父,不但要用庄家的人命当他成为盟主的踏脚石,还要让大哥,成为他儿子的踏脚石。
而更让人作呕的,是孟溪曾说,孟迩崆对母亲有别样心思,而大哥与母亲有几分相似。
他看着庄乘风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每每想到这里,我总会无法遏制地升起杀意。
大哥是君子,是侠士,他动手从来光明正大,也不会对俘虏施加酷刑宣泄私欲。
我不是。
我睚眦必报,毒口蛇心,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纵使他肝肠寸断、万蚁噬心、魂飞魄散,也无法换回庄家上百条人命,也无法偿还阎恶被囚禁五年所受折辱,更对不起被他险些断了生路的侠士们。
我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孟迩崆叫累了,终于住了嘴,去灌了一大碗水。
他疯疯癫癫的,方才还那样暴躁,现在倒是又安静下来了。
他盘膝坐在地上,打量了我一下,突然冷哼一声,恶劣道,“你剖了溪儿,我给你下毒,你现在也没事,以你的性格,不会这样恼火,更不会来找我说话。”
他说的不错,若单这一件事,我随手下了毒也就罢了,懒得专程来找他一次。
孟迩崆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咧嘴笑道,“所以你是为了风儿?”
我没有说话,他便当我默认了。
“风儿厉害啊,把我儿勾得魂不守舍,被挑断了手筋脚筋,还能让你给他出生入死。”
“可是你知道不知道,他还和宁不顾有一腿,他对你再好,都是面上的,他真正好的,是宁不顾。”
“哈,多可笑!我从小养在正道的孩子,和魔教的教主……”
孟迩崆阴阳怪气地说着笑着,说庄乘风的语气让我很不喜。
他狂笑起来。
我看着他笑的口水直流,笑的两眼翻白,笑的喘不上气,脸颊憋成绛紫色,最后摔倒在地上。
“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