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并不像程云臻想的那样,长一对紫色渐变眼睛。恰恰相反,他的眼睛很黑,带着种浓烈的戾气——可能因为是瞎子。
但是在一个不科学的世界里,就算瞎了,应该也不会完全看不见东西。程云臻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是什么,一个热源体?还是一团魂魄?
两个人就这么一坐一站地对峙了会儿,程云臻终于意识到剑尊是在等他开口,于是老老实实道:“剑尊大人,我叫秦云,本是合欢宗炉鼎,因是纯阴体质,被送来给您解毒。”
在合欢宗三年被非打即骂,程云臻早就习惯了守规矩,说话时低着头不看人,现在也是如此,睫毛低垂,在眼睑下方投出一片阴影。
“你走吧。我不愿用炉鼎解毒。”剑尊面无表情地说。
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很年轻。
程云臻即刻道:“我知我身份低贱,不敢沾染剑尊大人。但掌教说,若是剑尊大人不愿与我双修解毒,就要将我炼成丹药。炉鼎也是人,也有父母生养,还请大人垂怜一二,饶了我的性命。”
说到最后,程云臻眼眶红了,强忍住自己落泪的冲动。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如果他们看见自己现在需要苦苦哀求,才能博得一二活命的机会,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令程云臻意外的是,剑尊听到他语带哽咽,沉默片刻后,语气竟真松动了些。
“你是合欢宗的,应当知道怎么双修吧。”
程云臻还未从刚才的情绪抽离,愕然不已,准备好的词全吞回了肚子里。他不想卷入君家内斗,因此最上解法就是扮可怜,哄得这剑尊把他放走。
说好的恐同呢?怎么就突然要开始双修了?
见程云臻半天不动弹,剑尊阴恻恻、冷冰冰地道:“不过来伺候,是在等我动手?还是说你先前在说谎,根本就不想和我双修?”
程云臻心里发沉,道:“剑尊大人明鉴。我乃炉鼎之身,如此卑贱,怎么会不识抬举。只是……只是有人不愿我与您双修解毒。”
“哦?”
佯装思忖片刻,程云臻欲言又止道:“但是,掌教命我守口如瓶……”
这句倒是实话,程云臻进来前,掌教让他不要提及魔物的事情,怕扰了剑尊解毒,叫他分心。
剑尊不耐道:“说。”
程云臻便做出恭顺的样子:“是。昨天晚上,有魔物潜入霁川欲加害我,想来是为了阻止剑尊解毒。只是我昨日才被带到霁川,这魔物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潜进来害人,恐怕是有内应在。”
剑尊不知信没信他,只说:“你倒聪明。”
“掌教已经下令彻查此事,”程云臻道,“相信不久之后就有结果。”
除非是贼喊捉贼。程云臻在心里默默道。
剑尊又是“哦”了一声,道:“这与我们双修解毒有什么关系?”
话题又绕了回来。
这人的反应,完全在程云臻的意料之外。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又得知自己家里有魔族卧底,还如此平静。
程云臻不禁试探着问道:“我是想问……剑尊大人可是有办法对付这卧底?”
不知为何,他这句话说出去后,三尊石像下的人不肯说话了。
在静默的等待之中,程云臻着实有些忐忑。突然,他整个飞了起来,朝着剑尊的方向而去。
这个经历完全弥补了程云臻在现代没有出过车祸的缺陷,他猛地扑在剑尊身前,腰间玉佩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程云臻暗道不好。
一股香味在三圣洞内散发开来,恍若落花浸水,甜得不露痕迹,偏教人喉头一紧。
程云臻这半天绞尽脑汁地说话,不自觉的紧张,身上早就沁了一层薄汗,散出来的香味便有千种变化,只因为他每一寸肌骨的香味都不相同。
剑尊也觉察到了这股香味,问:“这是什么味道?”
程云臻不顾身上摔得生疼,连忙去摸那带着禁制的玉佩,见方形玉佩早就四分五裂,半是恐慌半是心疼道:“剑尊大人,炉鼎身上都有这样的香气。”
而且有催情之效。程云臻也对这种行走的春药设定感到十分绝望。
剑尊不说话了。
程云臻跪趴着捡玉佩碎片的时候,听见身边男人的呼吸声粗重了起来。
他立刻转身,满脸警惕与戒备。
然而等他看过去的时候,剑尊面色如常,眉头舒展,一点欲念也没有沾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