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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页）

一

春夏交替的时节，天气时好时坏，这几日连下好几场雨，至今日好不容易放晴，天空蓝汪汪的，好似澄澈宝石一般。

正午日头正旺，地上的积水在阳光炙烤下迅速消减。前几日阴雨天里穿了厚衣的人，而今又脱了厚衣，只着轻衫薄褙。

正午刚过，莫家的三等丫鬟陈景月挎着竹篮从莫府出来，急步匆匆地往街市上赶。

此刻出来有三桩事情。

一是前几日阴雨绵绵，大夫人风湿病重，药几乎用完，于是趁着放晴紧忙出来买些；二是大公子几日不归，应主家的吩咐去寻大公子回来；三是前一日，大夫人和老爷商讨着给大公子配个通情达理的通房，平日劝着些大公子，免得他总出去厮混，一来二去选定了陈景月。这次出来她也是为给自己添置身行头，晚上进了公子的房，也就算过给大公子了。

一介丫鬟，出门自是不配马车的，事情杂多，尤其寻大公子一事费时费力，陈景月不免要加快步伐。

“天杀的！穿来这里成了丫鬟，当牛做马伺候人还不够，连终身大事都做不得主，给那个不学无术的大公子做通房，这辈子都完了。”陈景月一边赶路，一边在嘴上絮叨着。

她这么说，只因她是数月前从现代意外穿越而来，恰巧魂穿到了刚死的莫府三等丫鬟陈景月的身上。根据原身的记忆，她是被兄嫂卖到莫府的，身在奴籍，这辈子几乎没了指望。

她本想着好好干活，万一哪天主人一高兴将她许给个好人家，她这辈子也还有转圜的余地。不想昨日，主家将她配给了大公子莫惊澜做通房。

如今时代，成了通房便没了名节，一辈子别想再嫁旁人，运气好些能被扶成姨娘吃喝不愁，运气差些，就只能由着莫惊澜这个纨绔磋磨到死。

“我这是什么命啊！”陈景月长长地哀嚎了一声，再抬眼一看，不觉已经走到了一间药铺，来不及再长吁短叹，她立刻取出药方走了进去。

万寿堂掌柜给莫家大夫人开药已有多年，估摸着这几日莫家就该派人来取，所以早早便备好了，陈景月这药拿的倒也便宜。

从万寿堂出来不远，恰又是个成衣店，陈景月进去置办了身行头。简单的藕粉衫百迭裙，再搭上一色娟包巾，铜镜中便浮现了一美丽端庄的女子。

不得不说，原身的底子是极好的，打扮起就来更俏了，这也是主家将她送给莫惊澜做通房的原因之一，只望她能用美色将莫惊澜勾住一魂二魄，少些去勾栏瓦舍的心思。

陈景月在镜中摆弄了一阵儿，只怕还不够好。今日莫家舍给她银子打扮自个儿并不是白给的，夜里她若近不了大公子的身，别说赏赐，命恐怕都要搭进去。

思及夜里的任务，她压了压眉峰，吹毛求疵地多换了几身衣服，才终于选定一身，“掌柜的，衣裳给我包起来。”

从成衣店出来，距离陈景月离府才不过半个时辰，但她不敢拖延，忙又往青红街那边去。

青红街是江南最繁盛的寻欢作乐之处，东边有戏台，西边有瓦舍，南边有青楼，北边有勾栏，总有男人折损全副身家进去，因此这也被戏称“销金窟。”

陈景月不是头回来找莫惊澜，他人不定，总归天南地北都要寻一寻的。

这一寻便到了晚上。

陈景月拖着一双无力地腿走进最后一家楚馆，轻车熟路地问门口伺候的小厮：“两位，我们家大爷在此处吗？家里托我来找。”

“来巧了。莫公子刚在南厢馆听罢了戏，方才来咱们这找柳姑娘喝酒，想是现在在二楼雅间正玩的高兴。我们是不敢去叨扰，月姑娘去喊人吧。”小厮悻悻地说。

陈景月咽咽口水，心里想着这等麻烦事偏叫她来。上回来叫人，硬是扛着醉酒的莫惊澜走了一路才回去，这一回，恐怕更难弄了。

只是事情不得不做，陈景月冲小厮点点头，无奈地顺着大堂的阶梯朝二楼上去，在一号雅间停住脚，小心翼翼地朝里面喊了几声：“大公子？大公子，奴婢听夫人吩咐来找你，你。。。。。。”

话音未落，面前的房门突然大开，一股悍然的力道将陈景月拽了进去。等陈景月反应过来，她已经站在莫惊澜面前。

其实莫惊澜喝的并不算多，不过他天生白皙，酒气微微上头时脸颊便会透出两团红晕。大概是家里养得好的缘故，他有些男生女相，若不是身长八尺，现在的模样就像个要唱戏的粉面戏子。

“寻我作甚！”话一出口便是吊儿郎当的纨绔腔调，“又不是待嫁的姑娘，我一个大男人夜里出来消遣消遣有何不可？”

莫惊澜挥挥手，“走走，别碍着我和柳姑娘喝酒。”

陈景月目光向旁边一移，便看见一身红衣的柳姑娘。柳姑娘花容月貌，不卑不亢地冲她点点头，陈景月顿时觉得自己在她跟前像凤凰面前的雏鸡似的，一点竞争力都没有。

“公子！大夫人和老爷都在等你回去，求公子别为难奴了。”陈景月怯声怯气地央求着。

这位大公子吃软不吃硬，尤其吃小女子的软，跟他打交道许久，陈景月算是把他的脾性摸熟了。

果然，莫惊澜在听到陈景月这委屈巴巴的话后，神色一变，口风也松了些：“跟你回去成。可我刚点的美酒，若不喝完，岂不浪费？”

陈景月：“？”

莫惊澜挑眉看着陈景月：“你把酒替我喝完，我就跟你回去。”

陈景月心道：天杀的死纨绔又难为人了！

面上却不敢动怒，仍旧笑嘻嘻地说：“大公子，奴不会喝酒。”

自是没人耍无赖耍得过纨绔本人，莫惊澜脸色一摆，“不喝？那就等我喝罢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