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倦恢复了行动能力,垂眸沉默地看着身上的血族,没有动,亦没有推开他。每一次面对这样的境地,每一次对方站在爆发的边缘,可只要自己稍微示弱后退一步,对方就能把剩下的九十九步全部走完。血族闭上眼,声音低下来,像是响起一道若有若无的叹息:“阿倦。”——可你知道那天在水下,你人族城堡肯定不会回去,而亚特兰蒂斯肯定回不去。时倦便待在血族的古堡里,延续之前的习惯,整日依旧是看书养花。用系统的话来说,他过的就是典型的养生型生活。血族睡觉基本不用床,之前在血族公爵的地盘上时房间有床是为了方便招待来客;可公爵会需要,血族的王却不需要,古堡也不可能给谁用作客房。时倦最初醒来待过的那口棺材此刻依然放在房间里,当初满身花瓣地走出来的记忆也历历在目。他找了个时间,把棺材里的花瓣全部打扫出来,又将其当肥料尽数埋进了小花园的泥地里。托那满城堡的爬山虎的福,整个小花园除了杂草,基本看不见第二种植物。时倦站在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叶子之间,眼前铺得满目的藤蔓忽然抖了抖,而后忽然走出一个人来。是那位血族公爵。公爵看见他,明显一愣,而后二话不说,便将人拉到建筑的阴影里:“你怎么在这里?!”时倦被他摁在墙壁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公爵:“你不是和沃尔森成婚了吗?不是在新婚那天跳海了吗?!怎么你没死?!”时倦摇摇头,将对方的腕从肩膀上拉下来,转身就准备走。公爵蓦然拉住他:“你站住!你还没说你跳海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和王上他到底是……”时倦被他拉得顿住脚步,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是单纯的巧合还是他的神格自带的特点,每一个位面里,他的化身虽然模样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生着桃花眼,眼尾总是扬着温柔的弧度,眼底却永远是淡漠的。分明他也不是什么格外有压迫感目光,可公爵只要一看到他的眼睛,就莫名其妙地发怵,手指紧掐着掌心才没做出当场躲避这么没气势的动作。竟然从那一眼里读出了对方的意思——和你有关系?公爵也觉得自己脑子可能有点毛病。最初是他看上人家的血诱哄着人去了他的地盘,后来是对方反过来算计利用了他,不仅把他绑在画满十字架的房间里还差点卸了他的胳膊。只是,第二天清晨他从睡梦中醒来,却看见坐起时从身上滑落的毛毯。那是时倦前一晚从柜子里翻出来盖在他身上的。对方是顺手也好,刻意让他看见也罢,或者是单纯出于人文关怀。可当他事后想起,却只记得他捏着毯子站起身时,阳台上的人恰好走进来,与他对上双天生多情的眼,背后的发丝被熹光镀了层金边。公爵一直觉得自己是真他妈的贱,明明只是张毛毯,他却偏偏像是八百年没见过似的,竟愣是贪上了那张毛毯盖在自己身上的温度,甚至不可抑制地想要别的。想要以后每天醒来时都能看到身上不是空无一物;想要以后每天睡着后都能有人记得给他盖张毯子;甚至想要那个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人。公爵心里的预感越来越重,缓缓眯了眯眼:“当场在沃尔氏城堡,王上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昨晚在床上睡得还好吗?这种话若是真的普通人之间讲起,估计是能被当场拖出来打一顿的程度。可艾莱恩却偏偏那么说了。除非他们之间远不止普通人的关系。同床共枕。同床共枕……时倦安静地望着他,良久,方才动了动唇。他说得很慢,像是照顾到对方听不到声音,遣词也很简单。简单得公爵一个血族同样能从他的口型看出他说的是什么——你想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