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明了自己的卑劣。
这个世界对他不好,恨与罪是一张镜子的两面,他把它打碎,以自己的意志重新拼凑。新的镜面遍布蛛网般的裂痕,还有斑驳血迹,他狂喜地将之悬于烈日之下,却灼伤了镜里那双眼。
他的灵魂只有那一片是澄净的,可是那一刻他还是不禁会想,她到底在看自己,还是透过那双眼,看着故人呢?
王九迷迷糊糊转醒的时候,身边围了一圈人:以A仔为首,在他的病床上打牌。
散发着消毒水味的被子上已经堆叠了几十张扑克,这些混蛋还在往上扔牌,但是嘴里只做出口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整个场景甚是诡异。
丢他老母。
王九试着动了动身子,发现只有手指算是灵活的,即便自己想抬起手甩他们一个耳光也有些费力。而且自己的墨镜不在脸上,这让他非常不安。
“C!你们……”王九刚说出三个字,他的嘴立马被至少两只手同时捂上。他有点懵,这群小子要造反是不是?
“九哥!”A仔表情很激动,但是强行压低着声音,一只手拿着牌,另一只手捂在王九嘴上暂时没打算拿开,“你终于醒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一旁的另外三个小弟们也都跟着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九哥你醒了!”配合他们激动的表情,可以说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了。
王九真遗憾自己现在没有力气,否则一脚一个都给他们踹出去。
他努力甩着头,试图摆脱这几只手掌。
“九哥!嘘!”A仔放下了扑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向房间的另一侧。
那里放了一张陪护的弹簧床,阿暮小小的身影缩在被子里,看起来十分憔悴。
“阿嫂刚刚才睡下。”确认王九不会发出声音以后,A仔和另一个小弟才松开了手。
王九只好十分配合地开始用口型对话。
“先把墨镜给我戴上。”
“好!”A仔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墨镜给王九戴上。
“我昏迷了多久?”
“七天,现在九月初了。”
“账本给老大了吗?”
“没呢,阿嫂护着呢。她说你醒来之前账本谁也别想拿,差点跟大老板打起来。”
“什么?”王九闻言有些激动,感觉皮肤上的灼烧感又强了起来,“后来呢?”
“没打成啊,龙卷风来了一趟给阿嫂撑腰。”
王九将目光又移回阿暮身上:“她来多久了?”
“她一直在呢。只要她醒着,除了医生护士谁也不让进。只有睡着的时候允许我们进来守你一会儿。”
王九略一沉吟:“阿嫂在睡觉,你们在房里,合适吗?赶紧给我滚出去。”那个“滚”字因愤怒而带上了气音,吓得小弟们赶紧往外跑。
“把牌给我拿走!”
大概是因为胆怯,关门的力度一下子没把握好,随着整个空间一颤,阿暮从弹簧床上翻身而起,不知何时掏出的匕首置于身前。
她迅速环视了一圈,发现没有危险,然后视线落在病床上的自己身上,四目相对,时间一时停滞。王九已经做好了阿暮扑过来的准备,即使再疼他也要抬起手臂,把爱人拥在怀里。
阿暮一歪脑袋,眼底尽是冷漠:“醒了啊?”怎么跟想象的又不一样?
一阵凉风掠过,阿暮的匕首直直插在了王九的脑袋边,刀锋穿过枕芯没入墙壁,他的头发也跟着断掉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