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珩,」靖宓微微压低了声音,吓得夷月都不敢再进食,「你可知你现在,是在妄议先帝。」
「臣知道,所以臣不敢站着说,想请太后给臣一个机会。试一试。」封长念一字一顿,「以我之命,搏一条靖安言的生路。」
「我会和南军都督府一同收复南疆,也会,把靖安言带回家。」他眼底有片刻柔情,旋即又冰冷起来,「我担心这世上,除了我,真到万一时,第一个弃子会是阿言。」
「为了阿言,哪怕是陛下如同先帝一般将他当成弃子,我也会抗旨带他回家。」
靖宓依旧无声地盯着他。
封长念后背发潮,他这番话是下了大决心才讲的,自知言语有冒犯之地,但为了靖安言,他一步不能退。
他听懂了靖宓的言外之意,她是靖安言的姐姐,自然想让他们帮他一把,但她还是太后,是皇帝的母亲,是大魏最尊贵的女人,真的到了皇帝传召让封长念退回长安,他会不会再放靖安言一个人?
不会。
不可能。
封长念坚定地跪在那儿,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但是这等不经头脑权衡却敢在太后面前说出来的话,句句剖心,他不后悔。
半晌,靖宓伸出手,将他拉了起来,眼眶已经红了:「封大人,阿言,拜托你了。」
她从袖中掏出一只小匣子,打开是一只墨玉镯:「这是我爹临行前交给我的,说他没有机会看到安言成亲的那一天了,让我一定一定,要把这枚家传玉镯交给安言的意中人。」
封长念愣愣的,直到玉镯冰凉的落在他的腕间,靖宓笑了。
「好看的。」她抬起眼,「虽然没想过安言会和你在一起,但封大人,你是个君子,也是个好男儿,这枚镯子算是我靖家认了你了。」
「太后……」
靖宓睨他一眼:「太后?」
封长念抿了抿唇:「……姐姐。」
「哎。」靖宓拍了拍他的手,「我呢,只是想考验考验你,安言父母长辈都不在了,唯有我能担这个角色,只希望你以后,别忘记今日对安言的一片心。」
「我必定不会。」
「那就好。封大人是个一诺千金的人,我知道,所以放心。」
靖宓施施然与他擦肩而过:「行了,吓唬你也吓唬完了,下楼吃饭吧。」
「请等等。」封长念垂着手,墨玉一点点被体温捂暖,「……太后娘娘,这枚镯子这么贵重,为何不等万事安定回到长安后,再给我?」
他不是怕靖宓对他们能安然回去没有信心,而是……
果然,靖宓转头,露出个坦荡的笑容:「因为,我怕我也没有机会,看到安言成亲的那一天了。」
第64章私刑
长安城落了入冬的第三场雪了。
明德宫暖地烧得旺,宫内温暖如春,温知来的时候,宋晖正拿着一支小棍在大魏疆域图上戳戳点点,闻声转过头来,棍子刚好点在荆平。
「臣温知,叩见陛下。」
「快起快起。」宋晖快走两步将人扶起来,「温卿近来刚接手礼部事宜,连日大雪,怕是有的忙碌,可还顺利?」
「劳陛下挂念,臣一切都好。」温知笑笑,不过一会儿就被明德宫内的暖风熏得脸庞微红,「臣原是北境布政使,寒冬腊月比京中更甚,这些寒冷不算什么。」
宋晖爽朗笑道:「就是指着你在北境待过呢,来瞧。」
他又拎起搁在案上的小棍,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自圈了个圈儿:「前几日,朕收到了南军都督府陈昭的回信,对于十年前先帝推行的南鸟计划,是时候收网了。」
「收网一方,另外三方不能乱,除了西边沙宛与南疆勾结,几日前北军都督府卫杨也上折说,北边狼族怕也在静观其变。」宋晖绕了一圈,「东海那边倒是一切如常,东军都督府一直有裴青坐镇,朕还是信得过的。只有剩下三方,南边突进的同时,西与北还需注意,温卿在北边待过许多年,边塞多动乱,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是,」温知顺从地接过宋晖手里的小棍,指点道,「北边刚刚安定不久,狼族元气大伤,不会贸然出兵,但若是真的在沙宛和南疆联合下大魏有损,狼族必定浑水摸鱼,大捞一把。」
「边疆蛮夷其实都对东西南北四军都督府了解清晰,北边卫杨丶西边封玦丶南边陈昭丶东边裴青,他们也会谋算,算如何出兵,如何安排将领。」
温知拱手道:「陛下,恕臣直言,此战若想打出出其不意的效果,还是要在用人上下功夫。」
宋晖挑眉:「温卿的意思是,他们以为朕会用谁,朕偏生就不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