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宜给你,你要不要啊?」靖安言笑得眉眼弯弯,揪着院中的树杈三两下就腾挪上去了,「平白无故显得我好像多爱摆谱似的呢。」
他飘逸的衣摆和袖角随风舞动,比天上的云彩还飘逸,伸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揪果子,看都不看就往下扔,没办法,封珩只能兜着衣袍四处乱接。
「不过也好,玄字门里我们三个,就我还闲着,大师兄忙着你的三个师兄,二师姐忙着你的小师妹,正好把你给我带,也算是解了我当日赠剑给你的缘分。」
靖安言抓了一只果子在手里,想了想,用手抹了抹表皮吃掉了:「那墨痕剑你用着好用不?」
「好用好用。」封珩忙除了一头汗,「……别丢了别丢了,小师叔,我要被砸晕了。」
「这叫训练你的灵敏力和灵活性,浪费我一番苦心呢。」靖安言变本加厉,嗖嗖嗖一口气扔了三个下去,「接着,掉几个就用几个当靶子,到时候你就练到多久。」
封珩一个头八个大:「小师叔!师祖当年也这么锻炼你的吗?」
「我师父?那倒没有,这是我独创的靖氏练剑方法,迄今为止只你一个人学过,还不感恩戴德。」靖安言晃腿,「我师父当时把我散养,我能长成这样全是自己的功劳。」
封珩把果子堆到桌上,怨念地想你还挺骄傲,但嘴上还是实诚地问:「散养?进玄门还能散养呢?」
「能啊,你不就半散不散的。」
「我……」封珩那一句反驳就在嘴边,想到了什么一般又气馁下去,「……我能和你一样吗?」
他是京中教养的小侯爷,名头好听,可谁不知道说白了他就是个质子,西域边境在封氏手里传了三代,宋启迎担心西域不再姓宋,于是使了这么个办法拴住封铭,大棒与甜枣兼具,才能让兵权牢牢地抓在他手心里。
因此不被管束,甚至往纨絝子弟的方面培养,封珩的准备都是做好了的,他父亲只有他一个孩子,另外封氏一脉只有他的叔叔封钧,那是个真正的浪荡子,或许等把他养废了,封钧也不堪大任,这时宋启迎就可以把兵权民心再度收回来。
他跑神的同时有些闷闷不乐,靖安言眼神多尖,立刻将一只果子掷了过去,正中红心,封珩惨叫一声,抱着头蹲下了。
「你怎么了?皇帝的小舅子陪你练剑,还把他最好的剑送给你,谁敢轻视你?我带头把他削一顿。」靖安言挑挑眉,「知道你为什么年龄不大跟个小老头似的一身心事吗?因为你想太多。知道为什么我比你开心得多吗?因为……」
「因为你心大。」
封珩嘀咕了一句,靖安言看见了他嘴唇动,但什么都没听见。
「小兔崽子又嘀咕什么坏话呢。」靖安言甩了甩马尾,「天下不如意事多了,一样一样都塞进心里,你还活不活了?」
封珩怨念地抓起一只果子擦了擦,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这是拒绝交流了,靖安言暗暗扶额。
封珩自留在长安后,没哭也没闹,他爹出发离京的那天也只是在城墙上站了站,直到西军都督府的军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长安看不见影子,他才依依不舍地下来。
靖安言当时连拥抱都准备好了,这小子愣是一声没吭,回去该读书读书,该习武习武。
心事太重是病,得治。
靖安言蹦下来,三步并两步滑过去,从他腰间一把抽出墨痕,在手上挽了两圈剑花:「我当年也是自己来长安的啊。」
封珩的腮帮子不动了,眼睛也瞪了起来。
这样子可太可爱了,靖安言顺手捏了捏:「真的,不骗你。我爹之前也不是什么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他是荆平承宣布政使司三司之一的提刑按察使。」
荆平这个地方封珩知道,他从小到大跟着他爹认大魏版图,把角角落落都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记得荆平,大魏南部偏西,与南疆接壤,再往外就是那座成为大魏与南疆边境线的神寂岭。边防严峻,故而荆平的布政三司都是重中之重,丝毫怠慢不得。
「我从生下来就被抱走了,没见过母亲,甚至在我七岁之前没见过父亲与姐姐,人家孩子都找爹爹娘亲的时候,我只有个师父。」
左清明是靖深的故交,对靖安言也算是上心,但这上心也是对比出来的,因为左清明他这个人本身就比较随性,对什么其实都不太上心,因此偶尔能问一句已经算是很到位了。
岳玄林和廖玄静都没这待遇。
「哎,你知道这老头儿,我问他我爹爹娘亲在哪里的时候,他怎么说吗?」
封珩兴趣已经完全被勾起来了,懵懂地摇了摇头。
「他说我是道边捡来的,让我去大街上蹲着,写上生辰八字,说不定能撞到亲爹亲娘。」靖安言夸张地双手一摊,「这老头儿,有这么骗小孩儿的吗?要不是七岁那年我姐姐嫁给当今圣上,我能被他骗一辈子。」
「所以,你真的去蹲着了?」封珩眼睛一眨一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