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言快走两步转过身,背对着他往后倒着走:「你也知道他算个什么东西,方才我看你都快气疯了,真怕你提剑红事变白事——小长忆,虽然我带你的时候脾气急,但一时气愤真的要不得。」
封长念怔了怔,神色和语气都柔软下来:「真好。」
靖安言惑了:「怎么就真好了?」
「这辈子还能听你再给我讲道理,真好。」封长念拉了他一把,「放心吧,我知道分寸,不会贸然与他翻脸的,他毕竟还是绥西侯,在南疆和西域有勾结的时刻,西大门更不能乱。」
靖安言顺着力道在他肩上一搭胳膊,轻声道:「后面这句话就不必跟我说了,我可是南疆人。从这点出发,我不怕西大门乱起来。」
「你不怕西大门乱。」封长念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你怕我乱——小师叔,你是在哄我吗?」
这次轮到靖安言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用力地丢开了手:「多大人了,还要我哄,丢不丢人?阿月都不用我哄多少年了。」
封长念闻言不语,笑意更甚地看着他赌气般走远,然后不紧不慢开口:「已经到地方了,你要上哪里去?」
靖安言选择的伪装很简单,戴人。皮面具。
买这种东西的一般开店都比较隐秘,七拐八拐才看见真容,店主也不会与来客交谈,只把价格牌子往桌前一立,等着他们挑选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结束。
封长念拎起几片,这料子薄如蝉翼,甚至都能看到料子下自己的指尖,但几片下去就能覆盖掉一个人原来的面孔,不可谓不神奇。
靖安言不知道他在研究个什么劲儿,干脆利落地付完钱拿走,就被封长念截了胡:「先别走,我给你贴上,少了哪里的话还能现场补。」
他贴?
靖安言看着他手指间把玩着那薄薄的丶和人肌肤几乎没有差异的面皮,突然生出了想跑的冲动。
封长念手指又白又长,骨节分明,料子在他指尖穿梭起伏,好像真的是把自己的那张脸交给他揉搓。
「算了吧。」靖安言试探着伸手,「我自己就可以。」
「阿言。」他被封长念不容拒绝地按了下来,略略僵硬地坐在镜子前,封长念在他背后轻轻托起他的下巴,「别拒绝我。」
他的后脑顶在封长念腰腹间,封长念的手在他面庞上轻轻游离。
指腹压着那轻薄的料子抚摸在他眉眼间,撩起的一阵痒让靖安言再度萌生了撒腿就跑的冲动,又被他自己硬生生忍住了。
「闭眼。」封长念的声音带了一丝循循善诱,「放松。保持正常的呼吸就可以,别屏气。」
靖安言咬牙道:「你这话说的……」
好像在接吻一样。
封长念仿佛知道他内心所想,轻笑了一声:「睁眼吧。」
靖安言听话地睁开眼,这大概是他这么多年最听别人话还无怨无悔的一次。
封长念的手没有离开他的下巴,甚至张开五指,轻轻扳住了往上抬:「没有你本身的相貌好看。眼睛丶鼻梁丶嘴唇……」
他每说一个地方,还要用空着的那只手来点一点,靖安言想偏头躲,就会被下巴处的那只大手牢牢固定在原地。
「本身的样貌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再不好看多亏。」靖安言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在细密地抖,「好了,现在放开我。」
「最后问一个问题就放开你。」封长念弯下腰,和他几乎要脸贴着脸,「你不愿意承认方才是想哄我,那现在你愿意陪我去参加婚礼,这次总归是为了我吧?小师叔。」
第37章故地
靖安言通过铜镜与他对视,没有作声,只是专注地盯着那张铜镜中的面孔。
半晌,他低低地叹了口气,垂下目光,然后指尖轻扶上了封长念的手腕。
「……长念。」
封长念半边身子一麻。
靖安言蓦地抬眼,干脆利落地点住封长念手腕内侧的麻筋,趁他不能动弹的瞬间钳住他的手臂反拧,刷地从镜前站起身来,一脚踹开凳子,一拉一推中钳住封长念的下巴,怼着他那张俊脸按在镜子前。
靖安言还带着微微的喘:「跟你小师叔拿乔,嗯?」
「错了错了。」封长念也不恼,乐呵呵地笑,「行啊,小师叔,这些年身手没怎么消退嘛,我以为你只会吹笛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