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霎时爆了一声,惊得靖安言从往日的回想中清醒过来。
他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的食言,终究他也没能亲眼看到封长念回到西军都督府,在这一愿望实现之前,他自己先离开了故土。
然后就有了第二个丶第三个……最终,那个曾经「从不骗人」的靖玄念已经消散在岁月尽头了。
银色小蛇不知何时蹿回了夷月手腕上,小姑娘单手托着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靖安言被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看你突然不说话,我也不敢打扰你啊,想起来什么了?」夷月打了个哈欠,「你好像很少回忆往事,之前从没在你嘴里听过相关的事情,如今倒是总走神。」
靖安言没忍住反驳:「走神也不代表回忆往事吧?」
「不一样的。」夷月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之前……告诉我,人在回忆的时候神情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回忆幸福的事情,而刚刚,起码我能感觉到,你想起来的事情应该还挺快乐。」
快乐?
挨打能叫快乐?
那顿板子让靖安言休养了一个月,又伤在腰臀,只能趴着,每天怎么睡都不舒服。
这叫快乐??
但他好像确实无法反驳。
靖玄念。靖安言。他自嘲地想。当年他多勇猛啊,宋启迎都气成那副德行了,他还敢挺直脊梁跪在那里不卑不亢,幸亏当时宋启迎还没有后期那般心狠手辣,要不自己怕是活不下来。
封长念会喜欢那样的小师叔,不奇怪。
一个言出必行丶一人抵挡千军万马丶只为将他牢牢护住的小师叔,的确很招人喜欢。
只可惜,现在他既不会言出必行,封长念也不必由他来护佑了。
靖安言舌根有些发苦,有些恍惚之下居然问夷月:「……你说,他跪在他师父面前,想改我的字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不怕被皇帝责罚吗?不怕背上骂名吗?」
夷月哪里知道,只能沉默地望着他。
他自嘲地笑了下:「罢了,是我口不择言……」
「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啊,他又不是不在。」
门被猛地拉开,秋长若颀长的身影站在门口:「针扎完了,这次真一点都不能动了,小师叔悠着点儿,问的时候也别太激烈了,好吗?」
靖安言缓步至隔壁,封长念浑身是针,如一尊雕塑一样坐在床边,无言地望着他。
剖情后两个人终于能这样冷静地和对方对视,一坐一站,靖安言半边身子沐光,半边身子藏匿在门板的阴影下。
那里面像是龙潭虎穴,让他提步都困难。
半晌,他呼出一口气,缓步走了进去,反手关上了门,然后吹灭了蜡烛。
黑暗骤然席卷,封长念一时间不适应,完全失去了视线。
下一刻,只听见靖安言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撩起一阵令人心痒的风:「改字的事,跟我说说吧,好吗?」
第20章腕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