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七,江裕领兵回京。
太子率领各部大臣在城门相迎,江慕南站在人群中,隔着窃窃私语将太子盯住了。太子只觉得那灼热的眼神无孔不入,烫人身、烫人心,他眉间微蹙,强忍住转身训斥的冲动,状若不在意地一动不动。
后方,江慕南不甘地收回眼神,埋头泄了口气。这时突然有人撞了撞他的胳膊,他转头一看,是户部的汪阙礼。这些天来,因为公事,他和王阙礼也多有来往,算不上真心朋友,但还算合得来。
汪阙礼觉得苦等难捱,凑过去与他说小话,“这次郡王带兵回京,煊云军全体上下论功行赏,小郡王及冠,如今又有军功傍身,必然要受封出府,郡王更是封无可封,他的封赏到了头,你必然是要跟着笑点福气的。二少爷,恭喜了。”
“父兄和煊云军劳苦功高,我不敢舔受。”江慕南面色淡淡,他前日已经得了父亲的书信,知道父兄一切都好,他的心思就定了下来,又转到了别的地方,再次飘忽。
汪阙礼平日出门最爱带两样东西,其一是他的金丝鸟笼,其二就是一白玉同心佩,听说这是他和那唐酥的定情之物。
当初汪阙礼养了个男人的事情传出家门后,众人虽然惊讶,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高门子弟房中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是当“汪阙礼为了娶那唐酥被他爹汪尚书差点打死”的消息不胫而走后,众人却是大喊奇了,这还是头一遭听说养小宠养出感情来,要明媒正娶当媳妇儿的。
汪阙礼当初在唐酥屁股后面追了许久才抱得美人归,这事儿江慕南也听说过。他余光扫过周围正围在一起说话的大臣们,脚步右移,靠近汪阙礼道:“汪公子,听说你在情爱之事上颇有见地,我这里有一桩烦心事,烦请汪公子帮我一帮。”
“这事儿好说,江二少尽管提。”汪阙礼拍拍心口,自信作保,“这方面的事儿没有我不知道的。”
江慕南点头,道:“我喜欢一个人,三番两次暗示他都不懂,有一次我实在没忍住,明白地说出了我的情意,然后他就不理我了。我实在琢磨不到办法,还请汪公子解惑。”
“没想到你江二少竟然无声无息地跟人谈上情爱了。”汪阙礼啧啧做声,想了想道,“我来问你,在你说出情意之前,你二位是什么关系?”
江慕南想了想,“上下属的关系,他拿我当……弟弟看待。”
上下属?年纪比江慕南大……莫非是郡王府里的人?但能让江慕南心仪还主动追求,绝非一般人,莫非是……小郡王身边的那个侍卫?
上下属,从小看着江慕南长大,把他当弟弟,说得通!
汪阙礼咳了一声,说:“江二少你这是一时冲动酿成了今日的局面啊,像你二位这种关系,就应该采取温水煮青蛙的方法,但你现在暴露了,对方要避开你疏离你,这法子就不能用了。”
“那该怎么办?”江慕南拱手,“请汪公子赐教。”
“两条路子,要么一直穷追不舍,让他不厌其烦,不得不正视与你的关系,要么,”汪阙礼凑近与他耳语,“强势点儿,生米煮成熟饭。”
江慕南闻言眉心一跳。以殿下的性子,穷追不舍只会让他生烦,将以往的情意都消磨光,至于生米煮成熟饭……他抿了抿唇,实在不想欺负糟蹋心上人。
这两法子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如此看来,汪阙礼能追到唐酥,应该是运气好。江慕南腹诽,接着又想:我若是也有这般运气就好了。
前方马蹄声阵起,太子收回眼神,脑子里却还是江慕南与汪阙礼侧身耳语的画面,他不自主地烦了心,又蓦地想起那汪阙礼喜欢的也是男人。
没时间思索自己为何心生不悦,那黑色浪潮扑面打来,江裕已经疾驰而来。太子上前一步,温声道:“恭迎郡王和煊云军凯旋!”
身后众臣齐声道:“恭迎郡王和煊云军凯旋!”
“诸位不必多礼!”江裕下马走到太子面前,行礼道,“臣请太子殿下金安!”
“不必多礼,郡王万分辛苦,还请快快回府休息。”太子扫了眼后方,“怎么没看见小郡王?”
找男人去了呗!江裕在心里哼哼,嘴上道:“混小子到处跑,殿下不必记挂他。”
太子闻言顿了顿,心里有了猜测,他笑了一声,说:“小郡王年纪尚轻,脾性本就张扬,爱玩也是常理之中,只是他有分寸,必定不会乱玩,郡王只管放宽了心,让他自己去玩便是了。”
江裕听出太子话里的话,沉声道:“做父亲的哪能不担心儿女?我就是怕他在外面玩疯了,被人欺负。”
“哪里会呢?”太子安抚道,“郡王爱玩,有人愿意陪他玩,怕是心疼喜爱都来不及,哪会欺负他?”
江裕看着他,半晌后道:“……殿下如此说,臣这心里就宽心了不少。”
太子点点头,突然转头说:“慕南,还不快来拜见父亲?”
江慕南已经快一月没有和太子说上话了,连带着“慕南”这个称谓,他也是许久没有听见了。此时陡然听见,不免怔然,幸好汪阙礼小小的推了他一下,否则定是要在人前出丑。他上前朝太子恭敬行礼,转头看向江裕,道:“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