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二年冬,腊月中旬。
长安城冷得彻骨,寒风如刀,刺得人皮肉生疼,好似能钻透人的骨髓。
清晨的长安街头,行人稀少。
“驾——!”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街巷间哒哒作响,掀起一股冷风,骑马的女子一身青袍,正是魏国公裴元钧的掌上明珠——裴涧涧。
寒风在耳畔呼啸,裴涧涧双手死死抓着缰绳,指尖因冻得僵硬而失去了知觉。脸颊已冻麻,耳廓更似冰片脆薄,一触即碎。她不敢停,不敢慢,生怕再晚一步便错失了与父兄见最后一面的机会。
渐渐地,熟悉的宅院出现在视线尽头。
朱红的大门前,一片森然。门扉紧闭,上头贴满封条,门前列着一排甲胄森严的官兵,一片肃杀之气。
裴涧涧猛地勒住缰绳,马嘶声中,她翻身下马,却因双腿酸软几乎摔倒在地。
许是寒冷,许是长时间骑马的劳累,她的力气像被抽空一般,唯有手中的剑,成了她唯一的支撑。
她踉跄几步,抬眼望向高大的朱门,泪水猝不及防地涌出,滚烫的热意在冰冷的面颊上流淌,带回一丝久违的知觉。
“爹爹!哥哥!”她嘶哑的喊声从喉间挤出,模糊的视线中,她看见了人群里两道熟悉的身影——父亲和兄长,二人肩上压着的枷锁在冬日的冷光下显得尤为刺眼。
她的喊声惊动了官兵,刀剑出鞘的铮然声随之而起,十数双目光死死盯着她,其中一人猛然拔刀冲上前来,寒光直逼她的面门。
裴涧涧本能地一闪,脚步一错,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寒芒一闪之间,敌人的刀被挑落,随即她抬腿一踢,将那官兵踹倒在地。
“住手!”一声急喝打破剑拔弩张的僵局。
裴元钧满脸涨红,声嘶力竭地喊道:“那是我女儿!冯阮,快叫他们住手!”
为首的官员冯阮眉头微皱,抬手示意官兵收剑退后。
裴涧涧的剑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扑向裴父,泪如雨下。
她的声音几乎颤抖:“阿爹您怎么会牵涉……谋反这种罪名?”
‘谋反’两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颤抖。
裴父面色冷峻,握紧双拳,“涧涧,裴家忠诚无二,阿爹怎么会做这种事?这是有人陷害!”
裴子文也抬起头,双眼红肿,挣扎着想要走向妹妹,却被枷锁束缚住。他急切地喊道:“妹妹,快救我们!我和阿爹都是冤枉的,你一定要替裴家洗清冤屈!”
然而,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冯阮冷声打断:“裴侯爷,府中搜出的兵甲和账簿,皆是铁证。是否冤屈,自有朝廷明辨。闲杂人等,速速退下,否则休怪本官无情!”
裴涧涧的双膝一软,被官兵强行拖离父兄身边。
她的目光追随着父兄的身影,看着押送队伍渐行渐远,回过神来,泪水早已浸透了衣襟。
裴涧涧怔怔地立在街头,四周的喧嚣似乎都化作了虚影。
“涧涧,别跟了。”
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她回头,正对上林远那张脸。
林远,是她自小一同长大的玩伴,此刻如救命稻草般。
她的眼泪无声决堤,哽咽着急急开口:“阿远哥哥,你快想办法救救阿爹和哥哥!他们是被冤枉的!”
两个月前,哥哥和他们还在一起狩猎,变故发生的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