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溟心道,皇伯父虽口口声声说自己偏爱太子,可给他半块鱼符又能如何,另外半块还不是在三皇子那里。
终究他还是无法信任任何一个儿子。
晋元帝从脚下堆叠的一斛珍珠内寻摸出一瓮酒,他破开泥封,顿时酒香四溢,顾九溟接过去,又找出两只玉盏,缓缓将酒倒进去。
那玉盏盛了仙醪,青翠的弧光中莹了色泽,映出缕缕幽光。
晋元帝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眉头稍稍舒展开来。
“老三这个蠢货,为了半块鱼符,把朕给惊动了。所以朕猜他快坐不住了。”
晋元帝面上阴晴不定,捏着玉盏的手上青筋暴起。
“龙影卫向朕汇报过一条消息,说是边境外那批胡人近来调兵遣将,颇为频繁。九溟,对于这条消息,你怎么看?”
顾九溟心里咯噔一下,想到近来督查司也查到来往京都交易的胡人客商数量激增,遂脱口而出道:“皇伯父的意思是,三皇子暗中联合胡人,意欲谋反?”
晋元帝看向他,锐目如鹰隼般锋利,眸底的猩红连成一片,充斥着失望与心痛。
空气里弥漫着沉默和压迫感。
顾九溟清俊的脸被烛光映红,他思及近来城中发生的怪事,仍有不解之处。
“臣侄斗胆猜测,若三皇子果真与那胡人联手,定要想方设法极力隐匿,何以上元灯节那夜,他们还在城中大张旗鼓地闹事?”
“此事朕查过了,”晋元帝悠悠道:“那是王家在背后搞的鬼,他们故意要朕看到老三的阴谋,给朕提个醒。”
“你看看,”他的眸光愈发阴沉,周身的气场冻若寒冰,“这就是朕的好太子,朕的好亲家。”
“他们为了点权力相互争斗,连这样的大事也拿来当做筹码,简直不把朕和朕的江山社稷放在眼里!”
“身为国之储君,理应事事为国本着想,而不是利用百姓,煽动情绪,在背后行自私龌龊之事,他们以为斗赢赵家再搞垮老三,就能如愿以偿了吗?”
“目光如此狭隘短浅,朕如何能放心把辛苦打下的江山交给这帮庸人!”
晋元帝情绪激动,脸上的表情微微扭曲变形,他阖上双眼极力压制怒火,顾九溟等了半晌才道:
“三皇子联合胡人叛国通敌,意欲谋反,假使成功也是得位不正,被天下人所唾弃,这一点他不该不明白。臣侄觉得此事蹊跷,或许还有内幕。”
晋元帝缓缓睁眼:“朕也不信他会那么糊涂,可种种迹象表面,他确实是狗急跳墙了。”
“现在两大军队都被我方牵制,除非朕这里出了奸细,否则老三的人根本进不了皇宫。”
“所以他们只能选在外面动手,而极乐塔的封禅大殿恰是最佳时机。”
顾九溟有些急切:“皇伯父,臣侄劝您收回成命,取消封禅大典。极乐塔如今被民间传为妖塔,若在此时下旨取消封禅,合情合理。”
“不,”晋元帝摇头,“朕非但不能取消,还要将这典礼办得声势浩大,举国皆知。”
顾九溟蹙眉:“难道皇伯父是想以身饲虎,请君入瓮?”
“不错。”晋元帝正色道。
“可您明知危险,为何还要去做?那极乐塔虽高,塔身却有三十六处窗檐,远处的弓箭手可将塔内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刀剑无眼,那塔前空旷毫无遮挡,届时御林军哪怕再神勇,也未必护得住您的安危。”
晋元帝的眼底略带欣慰,他笑道:“这便是朕今日带你来此处的原因。”
他放下酒盏,起身向洞穴深处走去,边走边道:“你随朕过来。”
顾九溟心中狐疑更甚,他快步跟上,见晋元帝在两扇石门前停下脚步。
“这是密道的另外两个出口,朕试过了,其中一扇门是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