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眼中的那刻震惊的失望是如此的明显,可为了大局,他终究是不能解释,若是赵信此事未发生而动了赵信,那便是他试图为了掩盖「非礼」李妍儿而构陷朝臣,届时他将如何服众,如何立军,刘彻又该如何看待他;可此事若是确有可若是提前泄露了风声而导致敌方不动,那么敌人只会隐藏的更深,刘彻只会更危险,而赵信又是他委以重任的部下,言之则是他治军不严,有负所托,刘彻又该如何信他;比起匈奴人可能卷土重来的消息,李妍儿如此拙劣的构陷着实算不上什么,两难的他唯有不动声色,才能将主动权握在手上,可却也是他这般的沉默让刘彻彻底失望,更拿他没有任何办法……于公于私,他不能将此事闹大,若是拿出来朝议,他的脸又该往那里放,平阳又该怎么办,而卫青更是执意要去甘泉宫,让刘彻更是气结,觉得他是在逃避,从而证实了此事,一时之间又是拿他没办法,本着眼不见心不烦就由他去了,打算等事情淡一淡再言其他。
李妍儿的一环接一环走的如此巧妙,更是充分把握了卫青忠君的软肋,无论卫青解释不解释,做或者不做,他都是难以逃开刘彻对他的忠心产疑。
霍去病见他皱着眉头却是不言,更是担忧的紧,「舅舅,我这就回去,你别生气……」他终究还是在意卫青的。
「臭小子……」卫青拍了拍他的后背,从腰间掏出了一道平安符递给了霍去病嘱咐道:「我这个做舅公的也没赶上那小子的洗三,这个带回去给他……」霍去病紧握着那枚平安符久久不能言,他知道那是他第一次出征时,卫子夫给他带上的,那个寓意就如同那枚宝镜的寓意是一样的,他这个做舅舅的终究是替霍去病这个做外甥的圆了那个宝镜的遗憾,「回去就向陛下请罪,切不可鲁莽,最近多留意军中迹象,没事就多在陛下身边待着。」卫青字字叮嘱,令他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而他嘘声的动作也是让霍去病咽下了再问的举动轻点了点头,将那枚护身符小心翼翼的放在腰间,犹如珍宝一般。
「去吧,路上小心,告诉皇后我很好,让她不要担心。」
第110章
霍去病无诏私自出长安,更是令刘彻雷霆震怒,他隐隐的感觉到自己的皇权被再三挑衅了,一个大将军大司马,一个骠骑将军大司马,掌了天下尽数的兵马,而卫青不过被他以布防为由,朝中已是有人谏言直指大材小用,而更有朝臣称病不朝,似是在威胁自己一般,大有凌驾于他之上,让这个向来的自负的帝王顿起了怒意,而霍去病的一举更是令他感觉到了头上悬剑的感觉,若是他们二人当真要是联手造反,以卫青的,霍去病的勇猛,他当真可抵挡的住,他第一次感受到赤裸裸的威胁,是来源于他给予出去的信任。
虽然明知卫青不会有反意,霍去病亦是不会如此,可帝王的疑心还令他的心中起了一丝犹豫,
若不是卫子夫及时知晓及时出现圆了这一切,并让平阳将卫伉兄弟以陪刘据为由,将他们送入宫中,同时让卫长带着孩子回了宫,他的那道已经书写了一半欲问罪的诏书,怕是当真就要明文昭告天下了。
卫子夫以全家的性命来平刘彻心中的疑虑,表卫青的忠心,从她知道霍去病擅出长安之时,她就明白了以刘彻的多疑自负,定是会心中难安的,她让卫伉兄弟三人就是为了刘彻一个心安的理由,由来以子为质最能体现一切,更何况她是将卫青的三个孩子都送入了宫中,更让刘据时时的陪着刘彻身边,就是想让他知道,卫青不负他。
可此举当真会令刘彻释疑,她不知道亦是不敢确定,可她唯一笃定的就是此举可令刘彻不会动卫青,不会动霍去病,因为如今的卫霍已不是他可轻易撼动了,他要考虑的军心何向臣民何向?太子何处?她至今都不知道当日青阳殿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卫青如此甘愿不抵抗而束手就擒,可她知道如今最好的方式只有等,等那一个答案。
而霍去病的及时归来亦是令她的心中松了口气,望着那下了一夜的大雨,逐渐散却阴霾而露出点点光亮,她才轻道了句,「天亮了。」
一夜未眠的她何尝不是忧心,可如今唯有再支撑的她也就只有她,刘彻日益嗜血,令她不得不多多考虑馀下的事,他是越发的自负且多疑,那铁血冷苛的手段,这一年内光是丞相就已连换两人,他那披着儒家外衣却行法家之时的国策终究是令如今的朝堂人人自危。
他终究是被眼前的汉朝的繁华所迷住了眼,而他们之间那支离破碎的信任当真还能经得起那漫长的一生吗?太子的渐长,而霍去病这一世她虽护住了他,可他的锋芒桀骜当真是刘彻所能容忍的,卫青半生的隐忍换来的一切当真又要为他人所做嫁衣吗?
卫子夫一直都是恨的,由来都是恨的,恨他的狠厉恨的无情,恨他最后夺去了自己人生最后的期盼,那些年那些个无数个难眠的夜,她也是如这般望着窗外晨起星落,遥看那所鎏金溢彩的「未央殿」,守着那些空无的誓言做着天下人口中的好皇后,看着一个又一个美人夫人崛起又陨落在了她的面前,而她还是屹立在这座宫殿里,同殿外那颗梧桐一般仿佛扎根了。
可她从来都未曾失望过,她有孝顺的儿子,有温柔的女儿,有出色的弟弟,那是她后半生眼中所有的星辰所在,哪怕当那座扎眼的「尧母门」就那么立在那里打着她的脸,她都只是一笑了之,她是不在乎吗?不是,而是她相信了,依旧相信了他的那句,「太子仁孝,当能继朕之基业,」可当那些星辰都一颗颗陨落在她的眼前,卫青的临终而不能瞑目,太子挥剑作别,最后犹如深渊般的凝视,他再也没有回来了,永远都没有回来了……
哪怕重来一世她都是恨多过了失望,却也是害怕多过了失望,她害怕自己终究无力改变那一切,还要再去尝那种剜心之痛,她害怕一切,也恨一切,所以更会渴望去抓住一切,改变一切,可这一切又终究是得到了什么,刘彻再三的试探吗?他们的未来又在哪里?他的人生还有那么漫长的几十年,而她终究能坚持下去那么久吗?他是如此恋权的一个帝王。
卫子夫倚窗而滑落的眼泪在那一刻显得却是如此的悲伤,她的脑海中似乎划过了一个少年英俊的容颜,「我可不敢娶你,陛下定是会杀了我的……」转眼又是那个少年最后无助的躺在自己的怀里,「下,下辈子我,我一,一定不放手,娶,娶你……」
若是当年她当真嫁给了他,一切会不同吗?她的脑海中划过了好多旧影旧事,阿陌拿了一件披风为她披上,「皇后,又是在想大将军了吗?」
卫子夫急急的擦去了眼角的泪水,笑了笑,「可有眉目?」
阿陌轻点了点头,「青阳殿当日所有的人都被陛下发配去了永巷。」
「永巷?」卫子夫呢喃了一声,眼中早已是恢复了清明之色,「可还有其他?」
阿陌思索了一番便是摇了摇头,「知晓那些人不是被陛下杀的杀,就是不知去向,永巷如今都是一些不知晓的。」卫子夫就连动用了韩嫣留下的人,可刘彻似是有意将此事压得紧紧的,愣是一句风声都是难以透露出来,可见他手段的凌厉与迅速,让卫子夫不得不怀疑有些人有些事情是否都在刘彻的眼中,而是取决他想不想让人知道,又是想让人知道多少。
「最近青阳殿老是传出来说闹鬼,好似是什么李夫人疯了,一个个的都是怕得紧……」阿陌疑惑的轻道了一句,她倒是不曾在意过此事,可卫子夫却是敏锐的觉察到了一丝不一样,「闹鬼?疯了?」她的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轻笑,身上的披风瞬时就是被她抖落在地上,「倒是越发有意思了,走,我们去看看。」
阿陌发懵的看着突变的卫子夫,赶紧跟了上去,「皇后,都说李夫人病的厉害,可是会传染的,陛下封了青阳殿,里面的人出不来,也不让出去,您怎么还上敢着去啊。」阿陌欲是阻止卫子夫的行为。
卫子夫却是不甚在意,这种愚弄人的藉口,她都是见怪不怪了,无意与她解释多少,便是欲往青阳殿内,却被严阵以待的,做着重重保护的侍卫给拦下,看他们那身周密的防备,遮住口鼻的样子到真像是如临大敌一般的慎重,「皇后,陛下有令,不许任何人靠近,您还是请回吧。」为首的小将终是将她拦在了殿外,见他跪下来的样子,而周边的侍卫手握剑柄的隐隐有出鞘之意,一看皆是刘彻的亲兵卫士,显然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而卫子夫似是并不曾将这些人放在眼里,扫视了四周一番,袖子一甩便是淡道:「将军是要对本宫动手吗?」
「都放下……」小将赶忙挥手挥退了那些人,朝卫子夫抱拳轻道:「臣不敢,臣亦是在执行诏命,请皇后恕罪。」
而卫子夫却是轻笑了笑,「将军执行诏命,亦是职责所在,本宫定不与你为难。」
卫子夫的一瞬妥协让这位小将心中大松了一口气,只要她不进去,一切皆是好说好说,可还不等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卫子夫的下一步就是让他冷汗直冒,只见卫子夫指着他威吓道:「本宫即为后宫之主,后宫之事皆为本宫之事,近日宫中盛传青阳点闹鬼,本宫亦是职责所在要肃清宫纪,将军怕担心欺君之罪,就不怕担上不敬之罪,若是李夫人当真出了什么事,可是尔等能负责的。」卫子夫的字字珠玑,吓得小将是一愣一愣,「可,这,皇后,臣值守青阳殿,并未出现此等现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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