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室内,怀钰五指紧扣瓷瓶,轻指节泛白处似要捏碎瓷瓶,移瓷瓶凑近鼻尖一嗅,药味儿沁入肺腑的刹那,眸光直刺瓶身,心绪再难以平静。
怀钰寒声掷地:“当日值守暴室的宫人呢?”
门外那两名嬷嬷应声,膝行而入,壁龛残烛映着二人惨白如纸的面容,肩头竟是抖若筛糠,齐呼:“求陛下恕罪。”
怀钰面若寒霜,眸光寸寸凌迟着二人,忽而拂袖转身,掩住眸底一抹痛色,对宋辑宁问道:“失察之罪,当如何论处?”
宋辑宁漫不经心道:“赐死。”
伏跪于地的二人磕头求饶,直至额前渗血。
怀钰前趋一步欺身逼近,攥着宋辑宁衣袖,靠近他耳畔,微微勾唇,吐息如兰拂过,“以你的名义。”
语调只够他听见,“处死她二人。”语毕站回原地,面容复如常色。
她才不要让自己担上这样的污名,横竖他如今待她总有七分纵容,多数事情定会应允的,她该好好利用一番。
宋辑宁愕然,展颜,笑意却未达眼底,“阿钰当真是,令朕,意外。”
吩咐邹荣:“将她二人先带下去。”
此事他需寻个合理的由头,名正言顺处死才好,既要彰显天威昭昭,亦不污他声名。
邹荣躬身领命:“奴才遵命。”
听着二人的求饶声渐行渐远,怀钰膝下倏软,滑跪在地,她并非真的要杀她们…
宋辑宁俯身将她揽入怀中,“起来,地脏。”
掌心贴住纤腰将她托起,却见她似失了气力,索性横抱入怀,怀中人睫羽低垂,甚是落寞,宋辑宁温言:“阿钰今夜,宿在兰台可好?”
怀钰闻言猛然仰首,攥着他前襟的指尖收紧,若是宿在兰台,他是何意…
不知思及何处,怀钰狠狠摇了摇头,“不好!”满脸防备,“我要回倾瑶台。”
宋辑宁脚步微滞,垂眸见她咬唇偏首的倔强模样,他忽觉好笑,不过是借半席被衾,何至于这般防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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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暖阳斜映,洒在倾瑶台的玉石小径上,残雪初泮,冰澌与庭院的梅树交织浮光。
怀钰独自于御苑漫步,出来时只略抬皓腕,那二人便垂首退至廊柱后,进退皆随她意,竟未随时随地的监视她。
梨霜落英沾于怀钰鬓角,正欲探手拂去,忽闻太湖石附近传来絮絮人语,怀钰扶着斑驳梨树凝神,沿着曲折小径前去。
怀钰心下生疑,提裙屏息隐入太湖石里面,透过花丛缝隙窥去,只见刘姝甯与傅霓旌坐于万春亭的长杌上交谈。
刘姝甯纤指紧攥尺素,语带不解:“陛下竟作此决绝之举?安仁那偏远之地,可比那戎翟之地还…”
竟对手足如此,刘姝甯不知为何,心下竟觉后怕,她自是不敢编排宋辑宁,只好委婉道:“二公主自幼于宫中长大,金枝玉叶之躯,岂堪受得了那等苦楚?”
傅霓旌轻抚石案上的置物册载,此事已全权交与她办置,微微叹了口气,面露无奈:“安仁屡犯西疆,虽多为试探之举,但前些时日沅水郡守将来报,沅水郡已有十村化为焦土,百姓流离失所。”
抬眸望向渐暗的天际,天色便如同她此刻心境,“此番和亲之事,许是陛下不愿战火愈演愈烈,伤及黎民百姓罢。”
何况能以和亲换得短暂安宁,何至于大费周章劳民伤财。
怀钰诧异于此二人竟然会谈论朝事,她原以为后宫诸人聚一起时所做不过是谈及闺阁乐趣,赏花行诗赋等事,转念一想毕竟是士大夫家的女儿,倒是她过于刻板。
刘姝甯顺了顺心口,“臣妾早闻二公主昔年,同淑妃情谊深厚,不知若是淑妃若知今日和亲诏令,她会作何感想?”
若是她,定是会伤心不已。
怀钰闻言,觉着心中似被巨石砸碾。
刘姝甯话音方落,太湖石深处碎石滚落,二人随即起身看去,但并未挪步。
怀钰慌忙退后,指尖不慎再触落碎石,双眸晕暗,耳中嗡嗡作响,顾不得许多,转身便朝着立政殿的方向奔去,步履生风,宫人避让不及,食盒翻落一地,怀钰视若无睹,此刻仅仅想快些见到宋辑宁,问得清楚明白。
安仁虽是蕞尔小邦,但今大昭正值韬光养晦大力养精蓄锐之时,若安仁屡屡侵犯西疆,黎民苦不堪言是其一,其二不利于来日直取丰鄞,和亲以固西疆,是宋辑宁命苏衍与安仁商议的结果,以换取短暂太平。
安仁之人算是守信,谈拢后便转道去攻南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