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因为性别,被他的爷爷保了下来,但沈归出生后不久,这个老人也走了。
他的出生,先带走了他的母亲,又带走了家里的老人,年幼的沈归听其他大人和小孩儿在背后偷偷骂他扫把星,他却连反驳的理由都没有。
他是沈城的污点,也是沈家的污点。
沈归站在门前,呼吸一滞。
何仁还未把门打开时,大门自己从内开了。
多日不见的高大身影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好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各个面目严肃。
为首的男人就是他的父亲,头上有些白发,五十多岁的样子,个子很高,穿着依旧考究优雅。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沈归一眼,似乎从面前沉默的年轻人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的一丝影子,缓慢地掀开眼皮,露出沧桑而浑浊的眼球。
「这么晚才回来?」
沈归没说话。
但何仁却吓坏了,他其实没有怎么接触过沈城,如今见到真人只觉得窒息感扑面而来,仿佛自己真成了沈家的奴才,沈城的呼吸都能在他头上施压。
但至少还是个小管家,见过些场面,不至于应付不来,他稳住心神连忙解释道:「高一了要上晚自习,沪城一中管理比较严格。」
他点了点头,上下审视了一番,眼睛里透出淡淡失望。
只是相貌七分像他罢了,长得太清隽眼神又无力,没有半点狠劲。
听说学习成绩不错,但是商场上成绩不重要,就像战场上不需要纸上谈兵的赵括。
他不需要这样的儿子,甚至比不上他的大女儿。
父子俩毫无交流,沈城径直走了出去。
沈归也没有回头看,与他逆向而行,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何仁把沈城迎进车里,回过头时已经不见少爷的踪影,不由得叹了口气。
想来是他以前先入为主了,在这种家庭环境里,这个少爷能有朝气才是见鬼了。
关上门,沈归松开一口气。
终于拥有了自己的空间。
见到父亲的那一刻,他其实没有产生任何波动,只想快些离开。
沈城可能早就遗忘了他的存在,而他这个父亲也确实从未在他的生活里扮演着什么。
他对于沈归而言,是空白的,所以他也不需要一个真正的父亲。
不管是在文学里还是现实中,他们都是隐身的。
只有在昏迷的女人被抬上刑架时,他们才会突然变成审判者丶行刑人丶看客,然后吆五喝六,最后全身而退。
女人们发现的时候,他们又隐身了,以至于她们看来看去,还以为是同胞伤了同胞,开启又一轮的刀剑相向。
而他真正的母亲,在刑架上死了,腹中的胎儿却活了下来,成为了罪恶的寄主。
没人会爱这样的孩子,连他自己也不爱。
沈归也一直知道父亲不爱他,因为这太明显了。
但在多年小心翼翼的观察下,他发现父亲不爱任何人,甚至包括他的女儿沈怡。
他是一个完全由工具理性操控的冷血人,永远利益至上。
沈归在长大后,逐渐开始厌弃这张脸,特别是与他一模一样的这颗痣,似乎在昭告世人他是沈城的儿子,像烙印一样抹不去,与他身上流淌的血液互为表里同流合污。
不过他现在稍微与自己的脸和解了些,皮相上的漂亮能引起姜知夏的注意,虽然他也知道她结交朋友并不看重这个。
但若是能让她多看他一眼也是极好的,他不介意以色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