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疑惑地眨眨眼,正逢外堂一声琵琶响,她忙道:「是云岫娘子,今日她先奏一曲,娘子快听。」
问星还是恍恍惚惚的,听到她说,愣愣将目光投到台上。
半晌,她才想:输得实在不冤啊。
这谁能顶得住。
放她……她顶不住。
屋外,问真倒是没感觉到季蘅这个动作有多少暧昧——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媚眼抛给瞎子看,她认真感受一会,蹙眉道:「怎么跳得这样快?」
再看到季蘅对她笑,才反应过来,冲季蘅扬眉道:「这么不好意思?」
「今日立春饮宴,不好叫十七娘子独坐。」季蘅微微侧脸,宛如一位端正君子,一本正经地道:「还是请十七娘子同坐吧。」
说着,他要起身让座,问真拉住他道:「稍等等,云岫这曲奏完,才呈春盘。」
季蘅被问真拉着,顺从地坐回去,他与问真之间只隔着一张小几,近到他能嗅到问真身上的薰香。
或许是年节忙碌,只求一静,问真今日用的薰香很浅淡清新,是一点花木香,季蘅细细分辨,半晌,忽然道:「去岁京中的玉兰一定开得很好……」
问真回首看他,季蘅向问真一笑,「从娘子的香中能闻出来,可惜我未能与娘子同赏。」
「今春你我同赏。」问真握住他的手,徐声道:「何止玉兰?菡萏牡丹,芙蓉兰蕙,我们都要赏过。」
季蘅望着问真,笑眼点头。
问真总觉得他的笑里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想要细究,又分辨不清,但总归是亮晶晶的,欢喜间夹着淡淡的忧郁,更为这份俊朗明媚的美锦上添花。
这是一双含情的眼,其中的情意美得令人心折。
但问真只注视着这抹笑,似要看到季蘅心里去,柔声问:「怎么似是不开心的模样?」
「有娘子一诺,我已很开心了。」
季蘅握紧了问真的手,坦率直接地道:「若娘子能一直握着我的手,就更好了。」
「这有什么。」问真轻笑,「就握着吧,等会不叫十七娘过来饮宴了,左右她又不能吃茶,看着怪眼馋的,叫人弄些果子露给她,她就在里间与秋露她们听曲吧。」
想到十七娘子出来,他便不能一直牵着娘子的手,不能坐得这样近,季蘅那点微末的良心又不发挥作用了。
立春日吃春盘是时俗,京城与江州大约有所不同,但季蘅已记不得去年立春吃的春盘是什么样子,只记得很快就是天塌下来压在身上,沉甸甸地叫人喘不过气的重量。
茶肆里的春盘,自然比别处多些茶味,春饼一碟是柔白色,一碟是茶绿色,透着一点茶叶的清香,几样小菜:芦菔丶生菜丶嫩笋还有青嫩的豌豆苗与白净的黄豆芽,一碟一碟盛在一个梅花攒盒中,透着鲜润的春意——虽然如今外头冰雪尚未消融。
另有一笼点心,是浓绿的糕团,模样与青团相类,但透着清新的茶香。
亲自呈送点心进来的云岫介绍道:「这是新制的茶团子,取嫩茶芽做粉,入口清新不涩,以笋干丶菌菇丶豆干做什锦馅料,咸香不腻,都是寻常物什,娘子与郎君吃个新鲜吧。」
她挽袖亲自又烹一道茶,这场咬春的小宴便大概齐了,另有些鲜果干品,一色用青瓷官窑盘盛着列在一旁,为茶香中增添一些鲜果甜香。
来茶肆吃立春宴,自然多是奔着茶与琴来的,筵席上的点心吃食只是锦上添花之用,但云岫预备得精巧细致,问真尝了尝,果然不错。
季蘅原本不大能吃惯咸口的点心,尝了才发觉是自己没吃过细糠,眼前一亮。
立春还应吃椒柏酒,云岫这里原本不供酒,今日随节俗破例,每桌敬上一壶,她见雅间里分了桌,原本忙要安排,问真制止道:「十七娘吃不得酒水,不要给她备茶,方才已要了果子露给她吃。」
云岫听闻徐府十七娘子身体不大好,正月里不宜问医药,闻言便不罗嗦,只笑道:「那可亏待十七娘子了,今日鲜橙不错,稍后我叫人再送些给小娘子,免得小娘子日后不愿意来了。」
问真抿唇轻笑,唤出问星来与她相见,问星方才听了云岫的琴,这会眼睛亮亮的,口中不住地夸赞。
云岫久经俗世,自然能看得出真心假意,见她如此喜欢,眼中的笑藏不住,道:「十七娘子倘若喜欢,日后有琴会,我给十七娘子送一t份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