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真既好笑且无奈,「你几时学会这招式来拿捏我了?」
「我只知谏上之法,既需直,用曲。」含霜见药包转凉,撤去药包,服侍问真安卧,「您好生躺下,我去安排菜式,顷刻便来。我看客栈厨中还有些鲜藕菠菜,拌些清淡爽口的小菜很合宜。我都预备几份,您先吃了休息下,等季郎君和十七娘子他们回来了,依样呈上。」
她安排得周全,问真微微垂眼示意可以,含霜立刻退下。
或许是骤然换了卧处的地方,虽然衾枕被褥都是从家中带来的,问真还是总觉躺得不舒适,尤其头颈,正躺一会竟然更疼了,她皱着眉,难得地有一点烦意,干脆扯下枕头,平平地躺下,不大舒服,但没那么通。
玉质通透丶质地上乘的玉枕触手温凉,坡度合宜,枕着本来颇为舒服,这会看着便很不顺眼,若非问真没有摔东西撒气的习惯,这会只怕已经被摔得零碎了。
含霜离去前燃起了宁神静气的香料,不似平日用的那些薰香,总求香气浓淡雅清,用料堆叠繁复,尽享豪奢。
这炉就是很清淡的一点味道,如雨后山林间的蓊蔚草木,又或冬日松上雪丶梅中霜,十分清新宜人。
这是问真亲手调配的香料,一向不以示人,只在头疼时用,大长公主那偶尔点起,为宁神而已。
问真才稍微舒服一点,嗅着香料昏昏沉沉地睡去,最后一点清醒时,还在想明日起来稍好些就还是骑马吧。
长途坐马车确实累人。
含霜再带人捧着食盒进来时,拉开帘帐一看,问真已经合着眼睡下了,看眉目还算安稳,因该是热敷和按摩起了一点效。
含霜岂舍得打扰,忙快速用手势示意后面人退下,自己放轻脚步,先为问真稍微搭好一点纱被,然后退出去,将食盒在暖炉上安好温着,叮嘱品蕤,「告诉外面,做事都放轻声响,勿要打搅娘子休憩。t」
品蕤连忙应是,含霜又叫凝露回屋守着,自己去安排事宜。
一出了门,她们二人必是留在问真房中外间睡的,凝露进去守着,她才能安心办事。
季蘅等人还是惦记着客栈中的问真,回来时不过华灯初上,却见问真门已经紧紧合着,不透出一点光亮,四下都是静悄悄的,唯客栈正堂掌了灯,含霜听到动静,轻轻出来。
「娘子已经歇下了。」含霜轻声道:「我吩咐厨房预备了一些饭食,倘若在外头没用晚膳,便再用些吧。不过是些时令菜式,河鲜鱼虾之类,吃个新意。」
问星忙问:「姊姊怎么睡得这样早?可是哪里不适?」
问真种痘有那样大的反应,实在是吓到她了。
含霜笑着宽抚她,「县主放心,不过是旅途劳累罢了。您用过膳食早些写信,这样镇日乘车是劳累的。」
问星见她表现如常,才放下心,季蘅却微微皱着眉,先低下身安抚明瑞明苓,哄他们与小姑姑一同用膳去了,才问含霜:「我能进去瞧瞧吗?」
含霜并不阻拦他,只轻声道:「娘子累得狠了,郎君脚步轻些。」
季蘅有些感激地看她一眼,含霜微笑着侧身,并不敢受,见他手中提着东西,道:「我替郎君拿着?」
「不了。」季蘅将布包小心地拎着,含霜见状并不勉强,引着季蘅入房内。
问真果然安睡着,她嫌弃玉枕不适,平躺难受,睡梦间不知不觉将纱被塞到头下,含霜瞧着心疼,替她理了衾枕,重抱来一条纱被盖上,季蘅摸摸那只玉枕,眉头紧皱。
「这枕头太坚硬了。」
含霜有些犯难,「娘子自幼都是用玉枕的……瓷枕不如玉枕温润舒适,木枕更不必提了。」
想到他们家里硬邦邦的木枕,季蘅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只将箱中剩下的薄毯取出一条,仔细摺叠,这薄毯轻薄短小,是偶尔问真读书时盖腿用的,折起来倒不高。
他示意含霜帮忙,将问真头下凌乱的纱被替换下来,换成折得整齐丶高度适中的纱被,含霜见了眼睛一亮,暗愧怎么早没想到,连忙帮忙服侍问真躺好。
问真睡梦里被这样挪动,对他们二人再放心,有些清醒了,蹙着眉睁开眼,刚模模糊糊看到人影,季蘅已下意识轻拍她的肩安抚,问真最初皱皱眉,含霜提起心来,正要开口,却见问真眉心又慢慢舒展开。
含霜轻松了口气,等问真重新安稳睡下,二人才脚步极轻地退出,含霜嘴里本来有一句劝季蘅不要冒进的话,想想问真的反应,又咽回去了,只叮嘱:「郎君用了膳食,早些安歇吧。」
季蘅却问她:「娘子素日衾枕被褥惯用的料子,姊姊如今手中可有?可否匀我几尺?」
「娘子夏日惯用纱的,如今入秋,渐渐要转用绢制,我这倒有,只是带的不多,郎君需要,我取半匹来。」
季蘅忙道:「几尺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