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夫人嘴唇嗫嚅着,屋里人均吓得想要告饶,又被徐问真冷冷的模样震得不敢说话。
这时云姑开口了,她容色冷厉,张口言语狠绝:「一群不中用的东西,依我说,通通打了板子发配出去!再留在屋里侍奉是祸患!」
这满屋子人,都是服侍七夫人多年的,是七夫人在府中的「心腹」,她们被打发了,便如皇后的含章宫被清洗替换是一样的。
七夫人连忙道:「不可!」
可云姑一冷脸,「她们服侍主子不利,处置本是按规矩行事,有何不可?」
七夫人便又说不出什么求情的话,只能自顾着急。
见明见她如此,有些着急,刚要开口,却见徐问真有了动t静,「她们服侍叔母多年,本没什么错处,今日王家那妇人若没溜进来,更不会出这些事,要说疏漏,还是看门户的人罪过大。」
七夫人眼前一亮,正要附和,周姑姑等人再看徐问真,哪像刚才看阎王罗刹?真像看救星一般。
云姑已缓缓道:「虽然如此,罪责难逃。」
徐问真摆出商量的语气,「便革除半年银米,念在初犯的份上,小惩大诫吧,叔母如今身怀有孕,她身边不好见血。——门上的人都给我拉到内门外打,叫其他几班值守门房,还有巡视上夜的人都来看着!不将规矩和府内安稳放在心上是什么下场!叔母房里这些,虽然免了板子,都去看看吧,以后长些教训,知道知道什么人不能往房里放丶不能进娘子身。」
众人的心随着她的话语起起落落,云姑冷着脸道:「娘子就是面慈心善。——大娘子格外开恩,你们若还不服,我是有话说的,只怕你们就不愿意听了。」
周妈妈闻言,连忙带头谢恩——对她们来说,革除银米但还能留在七夫人身边,没打板子,就是大好事了。
有个凶神恶煞的云姑在一边站着,一开始对她们发难又做主惩罚她们的徐问真反而成了活菩萨模样,众人连连叩首谢恩,七夫人终于缓过点神,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徐问真已懒得在此再聒噪下去了,只是问:「秋妈妈怎么不在?」
不等七夫人说话,周妈妈连忙回道:「秋妈妈的孙息妇今日生孩子,一早喊秋妈妈回去,秋妈妈说晚些就回来伺候。」
徐问真点点头,云姑道:「她一时半刻只怕回不来,她们又要去观刑,不如从上院里调一个可靠的先帮着照管七夫人一日。」
七夫人一惊,刚要张口,徐问真已道:「便如此办吧。」
七夫人忙道:「我这原不需要那么多人服侍……」
「这是为了叔母您的安全考虑。」徐问真眉目神情很淡,似是有些疲倦的样子,又带着不容质疑的刚硬,「只先照管一日,等秋妈妈回来,便叫她回去。您如今身子沉重,要将自己的安危当回事,您若总不降安全放在心上,恕侄女回了祖母,干脆派两个人来帮着照看您。」
七夫人原本当然是不服晚辈这么跟她说话的,然而方才徐问真一阵势如雷霆发罪了连她身边人在内的一群人,不说仆妇们,就是她心里其实有些惴惴,莫名有些怕。
这会徐问真说得如此不容质疑,她竟不敢再说什么,只下意识地呐呐答应。
她当然不知道,听话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渐渐就习惯了。
徐问真鲜少发这样大的火气,对徐府的人来说更是头一回见,在他们心里,大娘子一贯像个不知愁丶没有恼的神仙娘子,要么说是出家的人呢?
今日雷厉风行一发作,才知道原来神仙娘子有铁腕冷面。
徐家的一众管事男人娘子被请了过来,在徐问真下手一侧添了一排席位,他们却不敢坐,听着板子一声声落下的声音,心跟着七上八下的。
徐问真坐在上首一把紫檀木金漆螭纹太师椅上,手里一串念珠慢慢转着,声音平静无波,却如初春冰面下的水,乍一看没什么,但人人都知道,掉进去是能冻死人的。
「咱们府里待人一向宽厚,轻易不动干戈,外面买来的人,长到十八九岁,愿意出去的,家里来讨,就给带出去了;家里的更不必说,能办差的,一辈子府里养着,一家老小都有饭吃,我母亲心地是最宽厚慈善不过的人,谁家有个三灾两难,必定出钱丶出药帮扶。咱们府是京里数一数二的厚道丶好办差的地方。」
徐问真说着,顿了一下。
从最开始直接向她负责的管药品帐目的洛娘子忙道:「夫人与娘子慈爱,我等皆沐浴恩泽,感激之意永生不忘。」
「我说这话,并不是叫你们感激。」徐问真却道:「善待下人,怜贫恤老,是我母亲的德行。可仗着母亲仁爱,愈发不将规矩当回事,处处松懒散慢,见了金银倒知道怎样办事,却成了我徐家的第二本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