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皎娘惊慌失措,忙道不敢。
问真温声道:「妇人青年守寡,是很不容易,徐平寿夫妇又品性如此。你这三年受了许多苦楚吧。」
何皎娘听着,心中不禁一酸。
她守寡的这三年,上面舅姑刻薄刁钻,下面小叔年长难缠,日子着实很不好过。
方才告状的时候,虽然带着眼泪,可心里含着一股狠劲,还能忍住哭腔利利索索地将事情说完。
这会一听问真所言,她心中之酸痛无以复加,泪如决堤般涌出,忍着病痛与心中酸苦的上千个日日夜夜的委屈艰难终于被人说出,她起身深深拜下,却已无法言语,只能一声声呼唤:「县主!县主!」
「无论你是否有心再嫁,我认你为义妹,赠一份奁产与你,你若要嫁人,便算是嫁妆,不想嫁人,就是我赠你的私产。县君那里我书哦得清楚,你已不算徐平寿家的人,不怕日后再有风言风语。」
认个义妹,若不摆酒席丶祭天地丶跪父母,便只是一句话的事而已,并不正式,对问真而言不算什么,日后大概率不会再有交际。
但在苴安这个小地方,却足够改变何皎娘的际遇,让她立刻从徐平寿家的不堪中洗脱,迎来新生。
何皎娘泪落如雨,泣不成声,只能用力磕头,云英同她一起深深拜下,「县主大义,世人罔及!」
问真并不是为了听这些称功赞德之言,早十年,民间有灾,她捐出一套首饰的钱,便会有人将她夸得天花乱坠,如圣人在世一般。
称赞功德的言语最不值钱,唯一的用处,大约是哪日走错了路时想起来,拿来拷问拷问自己吧。
问真亲自搀扶二人起身,重新归坐,对何皎娘道:「你不必急切,对未来生活要做仔细打算。」
何皎娘虽不过双十之年,可经历过这么多事,早已非天真稚子,听到问真的话,便明白她言中深意,「县主放心,奴经历此番磨难,日后遇事必更谨慎小心,若非万全,绝不轻易踏出一步。」
虽似有些矫枉过正,但看她对未来的生活还有盼头丶打起了精神,问真点点头,放下心。
有了精神,就有韧劲,回头徐平寿家的财产清算完,干净的部分会用来补偿受害者,何皎娘在其中,有权得到一份,问真再稍微资助一些,足够她在苴安有存身之处,养好身体生活下去。
云英彻底放下了心,她看向问真,有一瞬的欲言又止。
问真叫含霜:「季芷那里可收拾好了?带着何娘子过去,给她瞧瞧吧。」又对何皎娘道:「季娘子是医术极高明的医者,我与舍妹的身体一向由她料理,先叫她替你看看,那医者所开的不对症药物是否在体内仍有馀害,今日先看了才能安心,不然你出去安身有两日不得安静,只怕一时还看不上大夫。」
何皎娘已不知如何称谢为好,再四向她行礼。
不多时,后堂只馀下问真丶云英与两个在外听唤的使女,云英沉下心,起身向问真一拜,「我还有一事,要向县主陈明。」
问真看向她,「方才见娘子欲言又止,想是有事之故,娘子只管说明,问真但有能效力之处,一定尽心。」
云英忙道:「县主过于客气,我所说之事,与今日之事有关。方才我们所说,自尽的韩么娘——她其实并没有死!我在乱葬岗救下了她,才知道了这所有事情。只是她自尽时咽喉受损,如今口不能言。
徐平寿又一向宣扬徐家之势,她心灰意冷,我救回她后,她又几度寻死,我想尽办法劝慰她,说好带她到雍州状告此事,她才不再寻死,近日听闻县主将至,她心中又有了盼头,更为配合医药,已经有所好转。我与皎娘是因她才认识的。」
这对问真而言,可以说是今日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问真双目一亮,立刻道:「她现在何处?」
「县主或许想,将她接来好生安置照顾,堂堂正正地替她恢复身份。这正是我迟疑的。」云英低声道:「么娘已不想恢复她的身份,她只想以韩氏女之死,换取徐平寿最大的惩罚。她家中……待她不慎好,她如今身有残疾,回家之后,一日两日还好,时间一长,只怕……」
问真神情微沉,不复方才的神采飞扬,云英提起心,怕她有所不满。
云英正紧张着,问真却笑了,「这算什么。她活着就是天大的幸事了。身份我来解决,你问问她可还想要如今这个名字?若不想要,再想一个递来。至于日后……她身有残疾,哪怕不想依附父母,孤身在外并不安全。」
这正是云英所忧虑的,韩么娘的情况与何皎娘很不一样。
转瞬之间,问真已拿定主意,干脆地道:「我在京中有几处产业,既有胭脂工坊,有织房绣坊,都在田庄中,供应吃住。她有手有脚,跟着我上京,不愁养不活自己。你替我问她的意思,她若是愿意,我便叫人去接她,正好在我这里调理身体。」